宇文新月笑意不減,尋了個椅子坐下:“聽聞拓跋部要來迎親呐,不過月兒還未想好要不要嫁呢。近來在宮中許久有些悶,不如讓月兒到宮外轉悠一陣,也好想想此番婚事是否适合月兒。屆時我會趕在拓跋部迎親前歸來。哥哥可答應?”
宇文昌半晌無言。
他怕,怕她最終會答應,答應遠嫁異族,答應從此離開他。
“你願出宮遊玩散心也好,但聯姻之事乃朝政大事,我自會處理,你無須上心。”
宇文新月揚起俏皮的笑容:“哥哥最好了,月兒一定不會讓哥哥為難。迎親之日我定回來。”回來為你排憂解難。
宇文昌的所思所想,宇文新月又怎會不知。既然問題的根源是自己,那便隻有自己才最适合去解決,也才能做到藥到病除。
那日午後陽光耀眼,宇文昌伫立窗前,遙望青天:“月兒,待你歸來,一切如故。”
而此時,宇文新月已經輕裝上路,馬車駛出朱色宮門,她拂開車簾,碧空如洗:“哥,待我歸來,解你心憂。”
***
景安城外,秋日斜陽灑灑,挎着包袱的碧瑤下車望着空曠的黃土空路,嘟囔道:“小姐,我們已經出宮數日,本以為小姐此次出門會碰見些新鮮的人事,結果這幾日在書齋遇到的都是些迂腐沒有見識的書呆子,要麼就是畫舫見到的那些自視才高的纨绔子弟,着實掃興。”
阿珠一旁無奈的白了一眼碧瑤,若碧瑤不是宇文新月的貼身侍女,早就被自己堵住嘴巴丢在荒郊野外了。
宇文新月笑道:“誰又知道沿着這條路走,前面等着我們的會是什麼呢。”
此番出宮,宇文新月已經打好了主意,想要不傷和氣的拒婚,唯一正當的理由便是自己已有婚約在身。隻要在迎親前,将未來的夫君在拓跋夜面前一放,即使是天皇老子也不能衆目睽睽之下,強搶有夫之婦不是。
雖然時間倉促了些,但要找一個老實可靠的人哪怕沒那麼中意,也好過遠嫁異族與從未謀面的人托付終身。
隻要能在哥哥身邊,好像嫁給誰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漸暗,四下無人。
碧瑤抹了抹額頭的汗:“小姐,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吧,這附近好像也沒個落腳的地方。”
阿珠眯眼瞧見遠處随風飄動的茶寮旌旗,行至前方,正是一個茶攤。茶老闆笑嘻嘻道:“幾位累了吧,附近沒有其他休息的地方了,來喝點茶吧,小店還有地方可供幾位姑娘留宿。”
“有勞老闆了。”阿珠道。
茶點上來,碧瑤一股腦幹了一大碗茶,“哇,好些年不曾走過這麼遠的路了。”
阿珠實在不想理碧瑤這個小丫頭,自顧自喝了口茶,隻覺得此茶略苦,許是此地人煙稀少,差質不佳罷了。
宇文新月雖是一直養尊處優,可是卻并未像碧瑤一般疲累,堅毅如她,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怎會覺得累呢。
此時店老闆走過來,端來一盤幹餅,“姑娘們餓了吧,吃些東西,喝點茶,房間已經收拾好了,晚上可以睡個好覺了。”
碧瑤樂呵呵道:“老闆人真好。”随即又給自己續了碗茶,卻忽然眼前一陣迷糊,茶碗呯呯落地,整個人趴在桌子上暈了過去。
宇文新月急忙叫道:“碧瑤,碧瑤!”
可碧瑤已經不省人事了。
阿珠旋即起身拔劍,腳下卻已站不穩,她一劍欲向店老闆刺過去,不曾想店老闆有點身手,輕身一晃便躲了過去。
阿珠頓時已覺手臂無力,垂劍拄地:“小姐,快跑。”
宇文新月自知她們身陷囹圄,隻有自己還清醒着,唯有先脫身才能想辦法回來救她二人。
奈何還未跑出幾步,就被店老闆的同夥給攔截住。
兩個威猛大漢擋在她前面,滿面橫肉獰笑道:“就這個姿色最好,怎麼能讓你給跑了呢。”說罷,便将宇文新月粗魯的扛在身上,任憑她如何踢打喊叫,隻會讓他們更有滿足感。
阿珠見此想提劍卻使不出一點力氣,她被身後的店老闆用腰帶束起雙手。
此時店老闆的淫手已附上她的臉頰,滿臉淫-笑道:“我就喜歡你這種有脾氣的,裡面那個柔弱的就交給我那兩個同伴吧。”
阿珠雖眼神鄙夷而難掩絕望,店内不時傳來宇文新月帶着厭憎的哭腔,聲聲令阿珠痛心疾首。
店老闆将鼻子貼近阿珠的頸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聞,好聞。”
阿珠冷冷道:“你若不想死,就放了我們家小姐,想對我怎樣都随便你。”
店老闆有趣的打量着阿珠,“你們現在都已經是我闆上的肉了,還在跟我談條件呐。”話罷将阿珠的外衫扯下,淫-蕩的眼神盯着阿珠裸露出的白皙皮膚垂涎欲滴。
若不是阿珠此刻已中迷藥,渾身無力,早已一腳踢飛眼前的惡人,她此刻心中恨恨而無可奈何。
絕望之際,店老闆忽慘叫一聲,倒地而亡。一把匕首飛過正正插入他的頸中,血濺當場。
阿珠側頭瞧見一行人衣着藍色錦裝,原是宇文昌派來暗中保護新月的人。遂疾呼道:“快去救小姐,她在裡面!”
待宇文新月被救出,阿珠望着眼前發絲淩亂,衣衫不整的淚人,安慰道:“小姐,這是大人派來保護小姐的,現下已經安全了。”
宇文新月雙眸無神立在原地,呆問道:“哥哥,來了嗎?”
阿珠上前耐心說道:“小姐,大人他應是在宮中呢。”
宇文新月似是放下心來,半晌卻一動不動,擡眼瞧了下趴在桌子上昏迷不醒的碧瑤,晃了晃神:“那此事就不要告訴哥哥了。”
藍裝護衛們面面相觑,他們都是效忠宇文昌的。宇文新月一路上發生的大事小事,通通都要上報給大人,她的要求他們無法遵從。
阿珠自是清楚護衛們的想法,隻是宇文新月的想法誰又來體諒呢。此事宇文昌得知,定會勃然大怒。他之所以會派人暗中保護宇文新月,就是明白世道險惡,人心叵測。
這些年來将宇文新月保護在靈犀宮中,也才保全了她的純真與善良。可這樣的保護對宇文新月來說,究竟是好是壞,誰又能說得清呢。
“火,火……”宇文新月忽然開口。
心思通透如阿珠,厲聲道:“将這裡燒了。”
一了百了。
如同兩年前灰飛煙滅的榮安府。
夜色漸深,紅光漫天,一行人背着火光隐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