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闊别了好幾天的天橋,這裡依舊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工作日期間稀稀落落的人流,各自坐在小馬紮上,占據着一個角落的小攤販,其中不少是他的同行。
面前攤開一張畫着八卦的布料,旁邊還寫着算命測姻緣之類的話,除了道具擺放的位置不大一樣,看上去簡直是複制粘貼。
帶好墨鏡,往欄杆上一靠,楊茶也不和周圍同行一樣熱情朝着行人推銷,兀自陷入沉思。
他以往倒不是這麼随緣的,隻不過最近發生的事情有點多。
家裡面那個糟老頭子走了,辦葬禮,買墓地,幾乎花光了他這麼多年坑蒙拐騙,呸,是語言藝術攢下來的錢。
現在手裡面隻剩下四位數的存款,以及老家農村的那座破屋子和幾分荒地。
繼續在天橋上發揮他的語言藝術還是回家種地。
或者自己該找個正經工作……
口袋裡面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楊茶拿起來一看,是房東的來電,他心頭泛起一絲不妙的預感,接起電話後一臉呆滞,聽見房東對他說,他住的屋子被淹了。
不是,他住的是高層小區對吧?
繼續往下聽,原來是他出來擺攤,他室友外出上班,兩個人都沒辦法發現廁所的水管漏了,整個地面直接變成一片汪洋。
直到樓下住戶發現自家的天花闆在滴水。
楊茶面如死灰,生無可戀,要死不活的挂斷了電話,他僅剩的那些存款,不得不拿出來賠償了。
簡直是雪上加霜。
要不還是回家種地吧。
或許是他驟然頹唐的樣子太引人注目,旁邊一個拉客失敗的同行老大爺把注意力移到了他身上,身子斜着靠了過來。
“诶,小楊,你這幾天是幹什麼去了啊?”
“去辦葬禮。”
“嗯?從哪找到的生意?找你去幹什麼的?”
老大爺眼睛猛的一下亮了起來,又往楊茶這邊靠了靠。
“……不是,是我爸死了。”
“呃,節哀,你節哀。”
老爺子有些尴尬的坐了回去,眼神時不時瞄一眼楊茶,或許是覺得他狀态很危險,過了一會兒還是又湊了過去。
“生老病死也是很常見的事情,重要的還是活着的人,你爹會希望你走出來的。一切都會過去的,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謝謝,我會的。”
楊茶坐直了,聽出來老爺子話中的未盡之意,這是怕他尋什麼短見嗎?不可能的,他和老頭子的關系并沒有那麼好……不至于為了老頭子要死要活的。
歎了口氣,他摘掉了墨鏡,掏出來這次回老家拿到的一本書,老頭子死之前交給他的,他僅是粗略的翻了一遍,隻知道上面全是一些風水相關的東西。
說起來自己這手坑…語言藝術與心理知識相結合的本領還是家傳的呢,雖然老頭子總信誓旦旦自家是正統傳承,但楊茶從來沒有見到過什麼靈異現象。
更是沒真的算出來過什麼。
他真不甘心,好想見一次鬼,老頭子總不至于臨死還在騙他吧……
手指在書脊上不停摩挲到指尖發熱,各種繁雜的情緒裡,還是長久的不甘心占據了上風。
回家種地前最後再賭一把,他記得有一頁是發财的陣法。
鎮鬼…超度…轉運…除陰……
楊茶忽然停住動作,翻回前幾頁,轉運……可轉财運……
就是你了。
恭恭敬敬把那一頁攤在一旁,楊茶開始照着擺陣法,一臉認真的模樣還引得一旁的老爺子時不時側目。
“小楊,你這是畫的什麼?”
“招财陣。”
老爺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起身蹲到楊茶面前,“啧啧,别說,畫的還有模有樣的,你這陣靈不靈,給我也弄一個。”
“布陣五十不二價。”
楊茶手下不停,嘴也沒閑着。
“嘿,你這可不地道了。”
老爺子又晃悠着坐了回去,剛想說些什麼,瞅見走來兩個結伴而行的年輕女孩,似乎是附近大學的學生。
其他同行已經熱情的圍了上去,老爺子也不甘示弱,蹭到周圍吆喝。
兩個年輕女孩顯然有些不能應對,但好在這幾個人還是懂得分寸的,沒有圍的太緊,兩個人得以一邊擺手一邊往前移動。
專心擺陣法的楊茶并沒有關注她們,在落下最後一筆時,女生正好走到了他的攤位前。
“你好,請問可以算命嗎?”
嗯?效果這麼快的嗎?
楊茶擡頭看過去,兩個有些緊張的女生,以及旁邊虎視眈眈的同行。
“哎,這種東西可不能看臉啊。”
有人試圖把客戶拉走,尤其是确定這兩個是真的想來看命的之後。
更多的則是在心裡面不忿,又是這樣,總有人覺得楊茶這小子比他們年輕帥氣就往他那裡去,明明大家水平都一樣,都是坑…都是發揮語言藝術。
楊茶可不管其他人怎麼想的,把圍着的人轟走,搬出小闆凳給兩個女生坐下來。
“兩位有想算的東西嗎?”
其中一個短發女生焦躁的更加明顯,和同伴對視了一眼,猶豫着開口。
“嗯……這個不能看出來嗎?”
禮貌的笑容微滞,但多年經驗還是讓他迅速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