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喧鬧聲越來越大,沈昭煩不勝煩地轉頭一看,發現竟然是他們昨晚去的酒吧門口。
原本裝潢華麗的酒吧已經被徹底燒毀,内裡一片空蕩蕩的焦黑,沒有剩下任何東西。
消防員和醫護人員來來往往,面對攝像頭的記者臉上滿是沉痛之色。
幾輛全球限量的豪車亂糟糟地停在街道上,衣着華麗的婦人掩面哭泣,而幾個中年男人皆面色沉怒,正在和警方說着什麼。
“他們是那些去酒吧的富二代的父母。”蕭聞漠瞥了眼,解釋道。
“這是怎麼回事?”
蕭聞漠靈巧地鑽進空隙,加快速度離開現場:“昨晚去酒吧的人類,無一幸存。”
沈昭皺起眉來:“怎麼會這樣?”
不是說,那些血族為了回頭客,所以都會留下那群富二代的命麼?
“店長死了,酒吧肯定辦不下去,所以那群血族幹脆在離開之前吃頓好的,沒留下半個活口。”
沈昭頓了頓,半晌才道:“意思是,我昨晚不該對店長下手?”
要是店長不死,那些人類應該也不會死了吧。
蕭聞漠一愣,連忙搖頭:“不,不是的。殺掉店長是解決此事最快捷最簡單的方式,那幾個富二代自願接下血族的誘惑,甚至像伥鬼那樣拖更多人下水,他們并不無辜。你做得沒錯。”
蕭聞漠眸色沉沉:“你覺得他們會不清楚那些粉末的危害嗎?他們隻是有恃無恐,覺得自己有無窮無盡的錢來買那些藥物,也能用無窮無盡的錢來換回健康的身體。”
沈昭想起酒吧裡紙币堆積如山的畫面:“隻可惜在生死面前,錢一點用都沒有。那些血族在逃亡之前,想必也不會去撿起地面上的紙币。”
一場大火襲來,那些錢和那些人,都被燒成了齑粉。
就像在攝政大街,再名貴的車都經不住符夜的随手一擊。
沈昭忍不住去想,蕭聞漠既然能清楚認識到這一點,為什麼還執着于拿下那麼危險的生意,甚至連死亡威脅都阻擋不了他?
随即他就聽蕭聞漠轉而道:“但就算這群人死有餘辜,經過這幾場風波,我發現人類與其他種族的差距比我想象中還要大很多,幾乎到了如隔天塹的地步。”
“要是隻把《各種族和平協議》當作保護傘,遲早有一天人類會被血族吃幹抹淨。”
他側頭看了沈昭一眼,肅然道:“這叫我怎麼還能坐以待斃呢?”
沈昭福至心靈,蓦地明白過來:“你是為了對抗血族,才接下血獵公會的武器升級項目?”
蕭聞漠緩緩點了頭。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蕭聞漠有這種危機意識倒也能理解。
隻是在這條路上,他一定會遇到非常非常多的危險,夜夜不得安眠,步步如履薄冰。
沈昭思忖片刻,開口提醒道:“你是不是說過,給你武器,又帶你去拍賣會的那個人,沒有透露過身份嗎?連真實面目都不敢示人,這個項目明顯有問題吧。”
蕭聞漠笑了起來:“看來你已經猜到我的想法了。”
“這次的補充協議是我主動要求簽署,不僅僅是為了加快項目進度,也是為了打探那個人的身份。”
沈昭将雙手枕在腦後:“要是那人當真是故意陷害你被血族追殺,這梁子可就結大了。”
——跟他的梁子也結大了。
好不容易才解決一個煞神符夜,現在告訴他還有人在對他的任務對象心懷鬼胎?這三個月非得讓他不得安甯是吧?
蕭聞漠将自己眼前的虛空光屏轉為駕駛模式,熒藍的光将他的眸色映襯得極冷。
他的語氣也極冷:
“要是真讓我發現血獵公會的人和血族有過勾結,這批武器……也可以用來解決他們。”
“有魄力!”沈昭大聲鼓起掌來。
“不過在動用這批武器之前,你可以先動用另外的力量。”他側頭看向蕭聞漠,換上悠閑的語氣。
蕭聞漠遲疑了下:“什麼?”
沈昭擡起食指,仿佛揮動着指揮棒般在半空旋轉兩圈,虛虛落定在自己的眉前。
“我。”
“這都猜不到嗎蕭總?我們可是簽訂過生命契約的,要是有人想害你的性命,我第一個不答應。”
這句話像墜入湖面的一顆石子,蕭聞漠臉上冰冷的情緒悉數消散,彎了彎眉眼。
“說到契約這回事,我以前沒接觸過奇幻種族,還以為鬼劍士在簽訂契約時會說出一些咒語什麼的。”
沈昭皺起眉:“請你分清楚鬼劍士和魔法少女的區别。”
蕭聞漠笑了起來。
兩人靜了片刻,最終還是沈昭實在好奇,忍不住問道:“那你以為鬼劍士的咒語會是什麼?”
“我想想啊。”蕭聞漠目光悠遠,語氣變得輕柔,“或許應該是——”
“你我契約将從今而始,從此生命共享,炎涼同嘗,百千萬年,歲歲皆然。”
他說得和緩又流暢,根本不像是剛想出來的樣子,不知道在背地裡斟酌過多少次。
[這聽起來不像咒語,像結婚誓言。]系統冒出來吐槽道。
沈昭沒理它,也沒看向蕭聞漠。
他忽然覺得前邊的擋風玻璃非常有意思,于是死盯着玻璃上的一個黑點半晌未動。
隻是那句“百千萬年,歲歲皆然”在他舌尖繞了一圈,又被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