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斷我。”周梨滿是細灰的手指一指戳到季長橋嘴上,讓他安靜下來:“你是新來吧?什麼玄鐵什麼冰水,那都是趙師傅用來唬人的玩意兒,莊子裡哪有那麼多銀子花在這種東西上,斬不斷……也許我的魚刃該抽空磨一磨了……”
苦澀的塵沙直戳到季長橋的嘴裡,周梨指間沾了一小塊灰白色的骨骼,骨骼也就送到了他的齒間,驚得季長橋臉色大變,差點放開手中握住的十六根纖絲。
“你……你的手摸過什麼東西?”
“小趙的骨灰,哦,半個時辰前還替隔壁院裡的大娘撿了狗屎,小趙走了,大黃連骨頭都沒得吃,近日來總是出恭在梨花巷子裡,想來也是一肚子怨氣吧。”
“嘔——”季長橋愕然失色,頓時俯身到花圃從中,胃中一陣翻轉騰挪。
“哎呀,用竹鑷撿的啦,這麼害怕幹嘛。”周梨眼疾手快地接過他松手的長絲,有些埋怨:“說好的我幫你解開這鍊子,你幫我點火,可别壞了我的大事。”
“先解開孤的腳铐再說。”
“這有什麼難的。”
周梨眼角勾着笑,将手中長絲往自己指尖一繞,合成一道月白色的指戒,從季長橋頭上取出冠帽的金簪,還沒等季長橋生氣,即刻俯身下去用左耳貼住他的腳铐,金簪撬進腳铐鎖孔,極為熟練地左轉右旋。
“卡哒”一聲細響,才兩息的功夫,腳铐竟在她的手中輕而易舉地解開了。
這活兒對她來說确實小菜一碟,臉上也就沒什麼邀功的喜色,仰頭望了一眼月色,飛快地将手中指戒套到身旁呆愣的季長橋指上,起身拍了拍屁股,将火折子丢到他的懷裡,道:
“喂,等我跑出碎玉池,你就點燃手中長絲,知道了嗎?”
“碎玉池?孤如何知道你什麼時候跑出碎玉池?”
“趙師傅沒領着你在莊子裡觀覽麼?”
季長橋搖頭。
“真煩,那你數數好了,數數總會吧,等我走了,你就數一百——哦不對,數五十下,數完就點火,這回總該知道了吧。”
季長橋似懂非懂地點頭,又問:“你要去哪裡?”
“引開一群笨蛋。”
“笨蛋?”
周梨耳朵動了動,不急不緩地戴上自己的灰鼠面具,撇撇嘴道:“要來了。”
随即輕巧地跳上翠玉軒的青瓦,吹響了自己胸口的銀哨。
四面八方是數不盡的灰影,蜂擁着朝月光下的她奔來,她背脊弓起,正要往另一個屋頂跳去,忽然想起來什麼,便站在翠玉軒的一角房檐上向下望,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季長橋一愣,清了清嗓子,一身威儀浮面而上,道:“孤乃——”
“什麼姑奶奶姑爺爺的,那你就叫小咕好了。”
周梨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踏着月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