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蔓蔓正在想事兒,就看見侯倫朝她這個方向走來。她眼皮跳了跳,就聽到侯倫問她,“怎麼樣?”談蔓蔓的腦子裡有一個低低的聲音在回響,“剛才怕嗎?”
然後就是她自己的聲音,“不會。”
接着就是那個男聲笑了笑起來,“你呀。”
她的睫毛顫了顫,看向侯倫的時候表情頓時有些管理不好,眉頭就蹙了起來。侯倫便以為事情不太順利,想了想就安慰她,“那也沒事,總歸是找不來水也不能怪你什麼。”
談蔓蔓收回目光,看了看正在沸騰的鍋,“這水是不能喝的,鹽分不好蒸餾出來,太鹹的水也就隻能叫人身體裡面失的水分更加多起來。”她說着就有些煩躁,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做這個事有什麼意義。她問侯倫,“你為什麼來?”她扔了根柴火進去,“你也看得到,其實這裡挺苦的,什麼都沒有,你是不知道才來的?”
他自然是什麼都知道,侯倫挑了挑眉,“那你是不知道才來的嗎?”
談蔓蔓停了一下,語氣便半真半假起來,“我嘛,剛回國的我哪兒有什麼選擇權?有通告就已經不錯啦。”她站了起來,“都過了好幾天了怎麼感覺我們都還是沒有半點進步的?除了能生火,總不能就吃火吧。”
她往海邊走去,侯倫拉住她的手臂,“現在漲潮了,天又這樣黑,還是等明天早上再去吧。”
談蔓蔓掙開,“沒事,我也不去遠,就去看看。”她想了想,又叫了一聲金則話,問他要不要一塊兒去。金則話很快的就跑過來,跟在談蔓蔓身邊就和一隻小雞仔一樣恨不能是寸步不離的,唧唧喳喳的又和一隻小鳥一樣,“蔓蔓姐,這麼晚了咱們還要出去嗎?”
侯倫心裡有些不快,隻是他一時分不清這不快的原因是什麼,就已經跟了上去。談蔓蔓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金則話馬上就說,“咦,侯倫哥,你也一塊兒去嗎?”
侯倫嗯了一聲,卻也不多說。他的視線不遠不近的綴在談蔓蔓四周,談蔓蔓隻覺得好像是有一道網密密麻麻的織了下來,她的腳步不由的越發快了起來。
夜晚的海水很涼,隻有攝像機照出的點點光亮,仍是不能撕開這黑夜的蓋下的黑布,隻能聽見海水嘩啦啦的聲音就好像在耳邊,又好像在很遠的地方。談蔓蔓知道,這是潮一陣一陣的湧了上來。
金則話問她,“蔓蔓姐,這麼晚了,難道海水還能把魚給沖上來啊?”
談蔓蔓噓了一聲,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手電筒,這個是樂昕帶了的,剛才問她要了過來,她擰開手電筒的光,照在水裡,突然水裡似乎有個什麼東西飛快的蹿了一下。金則話剛要叫出聲,嘴就被人捂了個嚴嚴實實。他絞着脖子往後看,發現捂着他的是侯倫,侯倫的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就松了手不再捂他。
隻是這片刻的功夫,談蔓蔓已經走入了海裡,她的身上冒着光,那是手電筒照出來的,今天沒有月亮,談蔓蔓就和月亮一樣一點一點的往海裡沉。金則話不知怎麼,隻覺得她不是人越走越遠,那原本像是被堆積在一起的親切感和熟悉感,也在一瞬間,漸漸的遠離了。
他想叫,可是卻覺得自己好像是發不出聲音,他勉強的抿了抿唇,就看到談蔓蔓猛地往水裡一撲,然後她拿着她的那把軍刀,上面還紮着一根魚,“你們看!”
她在黑暗之中笑着,那魚颠了兩下便不再動了,她又一步步的朝這邊走過來,額頭上的頭發被海水給打濕,連她自己整個人都濕漉漉的,可是她笑着,金則話覺得自己現在的感覺很土,并且隻能用很庸俗的表述,那就是“她好像把這個黑夜點亮了。”
他的心跳的很快,他飛快轉頭移開視線,卻發現侯倫已經迎了上去,侯倫去接過談蔓蔓手上的東西,然後狠狠的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談蔓蔓呼了一聲痛,侯倫表情仍是不好,“這麼黑,你一會兒要是給海浪沖走,我看你怎麼遊回來,還叉魚呢,真當自己無所不能了?”
他罵談蔓蔓,其實内心也在抱怨自己,怎麼沒第一時間就把她給拉回來呢,可是談蔓蔓還是笑嘻嘻的,歪了頭看他,“好啦我知道錯啦,可是你看~”她對他眨了眨眼,也不管在黑夜中他是不是能看見,“今晚吃魚咯。”
侯倫突然伸手,去把她額前的頭發撥開,然後揉了揉她的眉心,就是剛才他敲的地方,“疼不疼啊。”
談蔓蔓搖搖頭,侯倫又問,“剛才怕嗎?”
“不會。”
侯倫笑起來,然後拿手掌心推了推她的眉心,語氣低下來,如一滴墨滴入了水裡的聲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