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門徹底帶上，這個狹小的空間隻留下日野雅史一人，沒有會欣賞他痛苦的旁人存在。

直到這個時候，日野雅史的脊背像塌了一樣彎下來，胡亂抹了把臉，頭埋在雙手裡，掩蓋了表情。

哪怕早有預感，他在自己的猜想被證實之後，并沒有感受到另一隻鞋子落地的安心，反而是鋪天蓋地的無力感。

事實是如此荒謬又如此理所當然，悲痛與哀恸一同湧上心頭，自厭的情緒一時又占了上風，讓他連繼續蒙騙自己都做不到了。

隻能幹巴巴地一句，說不上是感歎還是什麼的一句話。

啊，原來是苯/巴/比/妥啊。

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東西，苯/巴/比/妥主要用于治療焦慮、失眠、癫痫及運動障礙，服藥後患者最常見的副作用是引起鎮靜，但随着療程的持續，其鎮靜作用逐漸變得不明顯，服藥後患者還可能會引起微妙的情感變化，會出現認知和記憶的缺損。*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就說自己最近的情緒波動怎麼會如此明顯，為什麼會被一些小事撩動心弦，為什麼會變得一點都不像自己。

為什麼會接受五人組的接近，甚至主動試圖與他們成為朋友？

為什麼會考慮接納采女蓮，甚至願意為她負起自己難以承擔的責任？

名為情感的巨獸沖破了牢籠，壓倒了在藥物中搖搖欲墜的理智。

但這隻是情感的一場溢出，這是不正常的，如果繼續放任，你遲早有後悔的一天。

太可悲了，你以為像你這樣的人還有愛人的能力嗎？

你在幻想什麼啊，日野雅史？

沒有來由的，日野雅史想起在實驗台上等死的那段日子。

在他自以為不會有更糟糕的事情發生，接受自己無能為力的時候，他配合着研究員的一切要求，隻希望解脫能盡早降臨。

研究員看不慣他天天一副尋死的樣子，甚至覺得他在詛咒實驗失敗，大罵晦氣。

打着關懷實驗體身心健康的名号，研究員給他一個建議。

“你可以試試接行動組的任務，嘗試自學生物技術或者計算機。如果你能成功的話，沒準我們有一天能做同事。”

“我可以嗎？”躺在實驗台上的日野雅史如夢呓一般，在實驗中喊得嘶啞的嗓子腫脹作疼。

“為什麼不呢？你是個沒有同理心的小怪物啊。”金發的研究員勾起甜蜜的笑意，看上去好像很開心，準備開始下一場實驗。

在被注射的試劑生效之前日野雅史聽到了她的下一句話。

“當然，前提是你能活着從實驗台上下來。”

這個建議可行性不大，但确實是他能離開那張實驗台的唯一辦法。

沒有辦法的時候就算了，現在讓他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一絲光，他又怎麼甘心死在這樣陰暗的角落裡。

啞巴會給溝通造成障礙，他開始學會忍耐疼痛，收斂欲望，在實驗台上閉緊嘴巴，在能争取到的時間内逼自己學會應該學會的東西。

可他應該學會的東西太多了，他之前也不過是個偏差值高點的普通人而已。

一開始是咖啡和眠眠打破這樣的提神飲料，然後是嚴重的失眠，考慮到休息的重要，他開始服用安眠藥。随着任務難度的上升和對他能力要求的提高，不得不加大劑量，最後安眠藥也徹底失去了藥效，精神也越來越不安定，離代号的取得還有一步之遙，已經付出了那麼多，怎麼可能甘心在此停止，隻好選擇效用更好但副作用強的鎮靜劑。

藥物濫用是一個深淵，一旦滑落下去，就再難爬上來。

再之後是……

日野雅史輕輕撫摸肩胛骨上的槍傷，歎了口氣。

至少，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不是麼？

情況有在變好，你的付出得到了回報，這就夠了，這就夠了。

等等，他的生日在2月4日，提前141天的話，倒回去算算今天就是……

9月30日！

現在是幾點？早上、中午還是下午？

日野雅史臉色猛地一變，刷開門禁後就沖出了實驗室。

管他現在是幾點，他隻知道明天就是畢業式了。如果沒有拿到畢業式頒發的結業證書的話，他這六個月的底就白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