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裡人很多,大家正忙得熱火朝天。
唐圓傾的目光立刻被角落處的一個人所吸引。
雖然隻是一個背影,中間還隔着滾滾濃煙和層層水汽,但唐圓傾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他,是他,不會錯的!
唐圓傾的目光緊鎖他的背影,邁開腳步走過去,步伐越來越快。
途中,終于有人發現了這個不速之客,想要伸手抓住她,但不知怎麼沒能成功。
唐圓傾到達他的身後,停了下來,他沒有任何反應。
後廚向來都吵雜聲不斷,哪怕追着唐圓傾的人扯着嗓子大叫,也隻引發了小範圍的關注。而他面沖牆站在最角落,察覺不到異常也正常。
輕輕叫了一聲“隋宋銘”。
眼前的人仍然沒有反應,一心一意地颠着勺,心無旁骛。
唐圓傾伸出手,拉了拉他稍稍空閑的左手臂。
終于,他轉過了頭。
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唐圓傾再也抑制不住,上前一步從身後緊緊抱住他。
常年在廚房工作,衣服很難保持幹淨,但唐圓傾絲毫沒有介意,整個人都貼在他的後背上,暴哭不止。
試圖抓唐圓傾的人趕到了,看到這樣的場景,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看不出來啊,這小子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居然還會有這等豔遇。
“你認識啊?”他問。
隋宋銘一頭霧水,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根本就沒看清臉,隻知道是個女孩子。
“認識也不能往廚房帶啊,被廚師長看到又要罵人了。快把她弄出去,這邊我先幫你頂一頂。”
同事一把搶過他手上的鍋鏟,并将他倆往旁邊推了推。
隋宋銘也想趕緊把她帶出去,可後背挂了個人,他走不了路。
這女孩看着小小的,沒想到力氣卻很大。自己的腰被箍得緊緊的,他試着掙脫沒成功,想加大動作又怕傷到她。
正僵持着,一旁的同事忍不住開始八卦:“話說你到底做了什麼,把人家女孩弄得哭成這樣?”
隋宋銘有苦說不出,無奈隻得轉身跟她商量:“可以先放開我嗎?”
不知後背的人有沒有聽見,反正沒有回答,抱他的力道也沒有絲毫松懈,哭得也越來越兇了。
他甚至都能感受到那一塊衣服的濕度。
隋宋銘低下頭,看見腰上貼着的兩隻小手正死死地交叉在一起。
他歎了口氣,準備去掰開這些努力的手指。
剛觸碰到第一根時,驟然的冰涼讓他心頭一顫,不知怎麼,第一反應竟是趕緊幫她暖一暖。
想法冒出來的那一刻,他也鬼使神差地這麼做了。
倏然,隋宋銘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甯靜,是那種空蕩蕩的心被填滿又歸于原位的安定感。
他的手很大,一隻幾乎就能完全罩住那兩隻小手。
暖意在兩人之間緩緩傳遞着,禁锢他的力量也漸漸在放松。
“你女朋友啊?”一旁切菜的小弟,也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容,迫不及待地加入到八卦群中。
隋宋銘這才回過神來,配合着手再次嘗試掙脫。
這回倒是輕松成功。
但身體是逃脫了,手卻被留下了。
不過沒事,牽着手并不影響走路。
女孩的哭泣看上去一時半會似乎停不下來,隋宋銘便打算将她帶到一處無人的包間,就在後廚斜對面。
進入包間後,隋宋銘拿過桌上的紙巾遞了過去,女孩沒接,也有可能是哭得太兇沒看見。
他也不催,将紙巾放下,耐心地陪她一同站着。
終于,唐圓傾平息好情緒停止了哭泣,她拿過紙巾,把哭得一塌糊塗的臉擦拭幹淨,
沒有眼淚的阻擋,可以好好看看他的臉了。
本以為在外漂泊很辛苦,沒想到他比以前似乎還胖了一些。不過這樣也挺好,他之前太忙總是忘記吃飯,一直都偏瘦。
左側臉上多了兩道傷,不知道是不是車禍落下的。
唐圓傾心疼地伸出手,想去觸碰,卻被他後退半步躲了過去。
“你不記得我了?”
雖然,從他看向自己就像在看陌生人的眼神中就已經知道了答案,但唐圓傾還是想再确認一下。
“很多人我都不記得了,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他語氣淡淡的,仿佛失去記憶隻是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你叫隋-宋-銘,有印象嗎?”
女孩特地拖長名字的發音,望着自己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待。
但他有點害怕這種期待,撇開眼神避免同她對視,随後搖了搖頭。
“隋朝的隋,宋朝的宋,銘記在心的銘。”女孩不想放棄,還在循循善誘。
他依舊保持沉默,片刻後忽地擡頭,問:“你叫什麼?”
女孩愣了愣,答:“唐圓傾。”
太好了,不是一個姓,這是隋宋銘的第一反應。
可“你是我的誰”這句話,他卻遲遲問不出口。
大概是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這個包間隔音很一般,位置離後廚又近,這會甚至都能聽見鍋鏟劃過鐵鍋的聲音,所以一直也沒什麼客人願意用。
一片吵雜聲中,隋宋銘突然聽到了幾聲不算明顯的呼喊聲——“宵仔!宵仔在嗎?”
他開始有些心不在焉。
宵仔是他現在的名字。
那天他在河邊醒來,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從哪裡來,更也不知道要去何方,每天就恍恍惚惚地餓着肚子到處流浪。
還好遇到現在的好心老闆,不僅不計較他吃霸王餐,還表示願意收留他。當被叫什麼名字時,由于不想向別人透露失憶的事,他看着店門口因為元宵節而聚在一起看舞獅的人們,随口扯了一個“元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