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看到他們的穢物都噴在我們擺放着食物的餐桌上。
我的不少兄弟姐妹因為這次的相互交流課,起早貪黑,花費所有閑暇時間,用培育院提供的簡陋廉價食材,準備了不少難吃也難看的廉價食物,見狀便不由都難過的抽噎着哭了起來,有些之前沒湊過來聽我描述的,哭着哭着還被臭味熏到也跟着吐了。
不過我不在乎他們,隻豎着耳朵去捕捉培育管理員們之間的交流。
就算是等級不同,同等級之間的交流也相差無幾。
雖然我們還未完全成熟,無法獨立工作的成年體之間所有小打小鬧,他們也着實不太在乎,但聽到了傳播開來的我的特意添油加醋,還波及了他們之間的一位b級,便也都一邊看起了樂子,一邊表達一下深入基因的同等級親密關切之意。
“你居然跟一隻下等雜種交酉己。”
其中一位培育管理員蒼白着臉目瞪口呆。
即使這時星網上已經有了很多不同等級之間的小道趣聞,有些甚至還有不少有關貴族的傳言,但小道趣聞和傳言畢竟是小道趣聞和傳言。
培育我們這些平平無奇普通等級的培育院也沒有上等培育院才有的資質,分配來工作的人也不是什麼接受過才流行不久新興教育的高等人,對于這種大多數流行在貴族和權勢之間的風氣顯然有些接受無能。
“……”
那位過于關注我的培育管理員不知道是羞恥還是因為别的什麼,她端起了一杯飲品,輕輕啜了一口,一開始沒有回應那人,反而轉頭望向了我。
真奇怪。
明明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望向的也隻是我的方向,我身邊也有那麼多兄弟姐妹和夥伴,比起還在嘔吐大哭的他們,我也一直縮着身子安靜着大概率被忽視,但我就是莫名知道她那時看的,注視的,一直是我。
我聽見她突然輕笑了一聲。
聲音和神色都非常輕松,就像是沒聽到對方用來描述下等級撫慰之間才用的肮髒詞彙“交酉己”一般。
“你不明白。”
那位奇怪的女人說道,
“你那比我還低劣的基因根本感覺不到。”
“感覺什麼?”
因為是描述事實,問話的培育管理員沒有難過生氣,反而和其他培育管理員一樣好奇極了。
他們湊的更近,想要聽一聽還有什麼,但女人沒再講話,她隻是低下頭把杯子裡的飲品喝完了。
此後她依舊關注我。
但無論任何課程都從未再次叫我上台,把我當成偏愛的教材。
隻是偶爾她會在我又試探着闖禍或者拿出名列前茅的成績時,帶着些許好笑的神情懲戒我一番,或者僅僅是不經意一般,用手指克制的,輕輕碰過我的臉,後頸和手背。
我一方面因為想要維持社交形象,顯露我與大家一樣的溫順乖巧性格,便與大家一樣想要讨好她,與她講話,捕捉她的注意,試探她的容忍度。
一方面又對她面對我時依舊超出級别的态度感到困惑,對她還是沒有流露出的對我其他同級帶有的漠視厭惡而莫名覺得惡心。
我與高等級相比,實在過于貧乏的教育和廉價知識注入根本沒有詞語能解釋這種情況,更沒有留給我任何對此到底應該露出什麼神情,做出什麼舉動的标準答案。
我不知道解決辦法,便隻能想方設法想要從他們,那群培育管理者之間交談的隻字片語中得到回答。
但那位該死的女人,讓我又困惑又矛盾的雜種又一次看穿了我的小把戲,一見我悄悄湊過去,便轉而用我聽不懂的,他們的b等級語言開始互相交談起來。
我實在無法容忍我的兄弟姐妹依舊存在的羨慕嫉妒,也無法容忍他們時不時還要拿出此事,把我從一衆兄弟姐妹們單獨揪出來,對我再次表示的耿耿于懷。
而上等級那種對我超出級别的态度,那種讓我逐漸偏離群體标準的失序感覺也實在讓我感到不安驚慌。
我便再也壓抑不住内心對她逐漸産生的又驚又喜又讨厭又茫然的複雜情感。
我忍不住開始留意她,開始想她,開始思考她,開始揣摩她。
白天這樣。
夜晚這樣。
接受課程這樣。
閑暇時光也這樣。
甚至連進食糖果穩定劑後,我本應沉浸在一片甯靜的虛無愉悅時,我又莫名在腦海中奇怪回想起了她輕輕碰過我的手指。
纖長,光潔,像是她的臉一樣非常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