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水道爬出來的第一晚,我沒有睡覺也沒有進食,稀裡糊塗遊蕩着遊蕩着直到白天。
我揪了點路邊的合成野草嚼了嚼,原本沒什麼感覺的肚子被膠質物的苦臭勾出了食欲,本來還想尋求些許能下肚子的,但在再次收到一個包裹後就又什麼也不考慮了。
因為這次送過來的又重新變成了快遞機器人。
這次送來的有點大,我蹲在馬路中間拆開了,是個很完整的頭顱。
面容保存非常完好,顱頂被剃光了頭發鑲嵌滿美麗的絢麗花朵。
它們在陽光下就像是曆史珍藏館燈光下的礦物質一般,閃着細碎的如同珠寶一般的光芒,襯得那張原本平平無奇的臉都詭異美麗起來了。
我認出了那是c2037-77。
我最後一個同胞兄弟姐妹。
我看了她一會兒,抱着她坐在大街上曬了會兒太陽,又和她一塊看了會路邊的風景。
現在正是我的同級夥伴們工作的高峰期,所以路上的行人真是稀少的可憐,不過今天沒有塵暴,隔着厚重的黑色雲霧隐約還能看到白日美麗的大辰星和次懸星。
我和她一起呆到她開始在光線和空氣下融化。
那張面頰上黏住的皮和斷頸的創口凝血像是那些融化成水的凍冰碎末一樣一同淌了下來。
幸好我順來的衣服是防水的。
我把她丢在了椅子上,順便揪掉了她腦袋上的花瓣把衣服上的血水甩擦淨了。
因為僅剩頭顱的信用點實在低廉,我沒有送她去處理,隻是找了個沒有夥伴的地方重操舊業,撬走了一隻下等人的工具,又用他的工具撥打了養殖區的24小時熱線舉告了他。
員工來的非常迅速,因為我實在純良的外表和下等人依舊茫然,無法辯駁的茫然非常真實,所以結算信用點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隻是在我拒絕轉入星網選擇用實體信用點臨時卡片結算時,那員工才流露出一絲懷疑,不過在我表示同意分給他十分之一小費時,那員工便又自然而然的把懷疑收了回去。
“三分之一。”
員工說,
“……六分之一。”
“三分之一。”
“…………四分之一。”
“三分之一。”
“………………嗯。”
我看着他低頭從身上的工具包中掏出了臨時卡片,輸入了自己瞳孔和指紋密碼解鎖了專屬手環,然後在他把手環裡的信用點轉到臨時卡時,抽出了背後偷來的機械工具,對準他的腦瓜狠狠來了一下。
員工頓了一下,呆呆的擡頭看我。
我就又往他的腦瓜上來了一下。
員工倒下了。
他的手環和代替下肢鑲嵌在腰部的鐵皮箱都開始直啦啦發出了警報。
我對着他的銜接地方用工具又摔又砸了一會兒,鐵皮箱也不叫了。
我沒管手環的警報,隻撐着那員工的眼皮,拿着他的手指和眼珠把工具包裡的一疊臨時卡全部充值到了最大額,還替他打開身體監測器,臨走時也沒忘記用那隻下等人的工具抽打了一頓下等人,一邊恐吓一邊威逼讓他貸了款把工具又買了回去。
要不是他們身上的信用點額度太低,還是壓榨這些下等人方便,至少他們從來不會質疑你的手環為什麼不用星網轉賬,隻用各個軟件的免費臨時額度。
我大搖大擺去商業區吃了頓頂好的,覺得那些所謂的天然食物除了色彩鮮豔之外,真是軟膩的令人作嘔。
又定了上等人的才躺的屋子睡了個午覺,除了又做了充斥着下等人環繞的噩夢以外,也隻覺得那些柔軟的編織物簡直貼敷的簡直要人窒息。
末了還花了大額信用點去逛了真正的植物園,剛過去檢票的入口呢,就因為亂摘珍貴果實,偷喝天然過濾水,還在一衆上等人面前跑去水池裡光屁月殳洗澡疑似蓄意勾引被趕了出來,連門票都沒有給退。
真是雜種。
我又遊蕩半日,苦苦思索我還有什麼在臨死前想幹的事,想來想去猛然發現我自從孵化出來,連帶着幼年體在内的短短3年8個月的生命時長居然如此貧乏的可怕。
因為無論怎麼想,怎麼回憶。
我沒都有什麼想幹的事。
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什麼能幹的事。
甚至因為生育功能的剔除,我也沒有像我那些有能力的同胞兄弟姐妹們一樣,擁有半點由此衍生的各種多餘欲望。
孕育生命。
淨化基因。
或者單純想要傍個上等人相互撫慰。
得到貴族的寵愛。
爬上更高的社區。
向往更好的生活。
那些好像自始至終與我無緣也與我無關。
我就像是這顆中央星球無數c級一樣,如此平平無奇,如此泯然衆矣。
即使我的正常生命周期還有116年4個月可以活,但現在已經活了3年8個月的我卻又像是早已經死了。
甚至就算沒有被之前的所謂志願工作選中,沒有錄下不被上位者饒恕的視頻,也最終沒有淪落如今窮困潦倒破爛不堪的模樣。
我的未來。
我的人生。
也好像僅僅是一遍又一遍的無聊重複。
穩定劑,工作,食物,交流撫慰,穩定劑,工作,食物,交流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