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當時他睡在床上一動不動……我摸了摸他額頭,很燙……體溫儀量好後我發短信通知你,然後喂他吃退燒藥……”吳元君思路混亂,一不小心因為太慌亂打翻了桌子上的水杯,水潑了出來,他借此機會迅速蹲下拿紙擦拭。
Eleanor:“接下來呢?”
吳元君察覺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時間隔得有點久,我想想……”他控制不住嘴唇快速抽動,艱難地尋找合适的措辭。
“好的。”Eleanor用筆輕輕敲響病曆單,她也覺得奇怪,喃喃自語,“車先生的睡眠障礙也就是失眠症源于心理壓力過大,這麼多年來一直都靠服用安眠和鎮定的藥物入睡,兩個月前因為那場車禍後更加嚴重,尋常藥物基本失效。”
“一個無法入睡,神經衰弱的人在短時間裡睡着過幾次,就從一副要死不活的陽痿樣變得容光煥發,頻繁□□。”
“這的确也不合理。”
“元君,你認識上一位家庭醫生嗎?難道他給車先生吃了什麼别的藥?”
“……”吳元君的靈魂都快要出竅了,視線飄忽不定,他起身的時候腰部撞到桌角,吃痛片刻出了汗,皮膚發麻,桌子下的小腿有點顫。
沒吃什麼。
沒吃什麼。
真的沒吃什麼。
吳元君恍惚地洗腦自己。
“元君。”
“嗯?”
“你怎麼了?”
吳元君大腦一片空白,紅着臉說道:“他沒吃!!!”
“……”
“……”
Eleanor眨了眨眼。
吳元君也眨了眨眼。
琴房的門這時直接開了。
輪椅上的男人臉色明顯不對,耳鳴與暈眩時不時出現,世界仿佛都四分五裂。
他瘦削的側臉擡起,眼神像陣毒煙捕捉獵物,起起伏伏間死死落在吳元君脖子那出現的不明紅痕上。
是吻恨?
鬼、混回來了?
和男男女女做完、了吧。
是江萬裡?還是那個電話裡的蠢貨?又或是高中時期的舊情人?
還故意留下這麼明顯的痕迹。
車雨森越看越想吐,反胃到渾身上下都無力,他疲倦地閉了閉眼,艱難地動了動喉結,想叫人都滾出去。
吳元君此刻愣愣看着車雨森,頻繁吞咽唾沫緩解緊張導緻的缺氧,不清楚剛剛自己和Eleanor說的話,車雨森聽見多少。
更加害怕車雨森真的深究晚上的事。
監控不能被看見。
絕對不能——
吳元君生鏽的腦子亂七八糟,隻記得轉移注意力準沒錯,他鼓足勇氣主動小跑過去扶着車雨森的輪椅,垂着眼用睫毛擋住慌亂的目光,不敢和男人直視。
用着和晚上差不多的溫聲細語,“是腿疼了,還是哪裡疼?”
車雨森不想理肮髒的人:“……”
Eleanor站着沒動,她挑了下眉仔細觀察車雨森的表情和動作。
過了一小會,她看見車雨森緩慢地睜開眼,瞳孔貌似毫無聚焦,但餘光似乎輕輕瞟了吳元君一下。
吳元君蹲着給車雨森擦拭手,擦完再輕輕隔着紙張按摩手腕穴道。
Eleanor裝作若無其事繼續看病曆單,又偷偷打量到。
車雨森故意和吳元君對着幹般死死緊繃着腕部,然後被吳元君按着按着按舒服了。
自暴自棄般放松下來。
……
她默默離開了一樓,路過那副十字架油畫後坐在桌子邊,用病曆單寫道。
“Jéhovah, vous n'avez pas à croire que vos disciples vous abandonnent dévotement, parce qu'il ne le sait pas du tout en ce moment.”
(耶和華,您不必相信您的信、徒虔誠地背棄您,因為此刻的他渾然不知。)
一樓的吳元君用了比照顧自己親媽,比自己親手養大的狗還更多的耐心,在白天嘗試着去安撫車雨森。
“我說話如果吵到你,是我不好。”
“可你得先告訴我哪裡不舒服。”
“頭疼的話,我會按一個穴道,緩解起來很有效。”
“别吵。”車雨森俯視着幾乎快要趴在自己腿上的吳元君,血管裡仿佛密密麻麻爬滿螞蟻,咬着,啃着,他耳廓發紅,恹恹地覺得惡心
想找一樣東西堵住吳元君聒噪的嘴,到底什麼才能堵住。
“……”吳元君閉嘴,起身不再按摩手腕,走到車雨森背後,試探性伸出手了一下。
默數了十個數,沒有等到車雨森說滾。
他才伸出手輕輕給車雨森按摩着太陽穴。
車雨森沒說話。
吳元君就一直輕輕按。
按到手酸腰疼了,快速看牆壁上的鐘表才發現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分鐘。
他緩緩低頭,車雨森睡着了嗎?
然而。
冷不伶仃對上車雨森眉骨下深凹進去的眼睛,漆黑的瞳仁像枯竭的死水,給人感官不适的冷漠,紅血絲猙獰地爬在眼白處。
“…和誰、做、了?”他短促地嗤笑,說的話吳元君聽得一清二楚。
吳元君蹙眉恍惚,做什麼?他哆哆嗦嗦搖了搖頭。
車雨森:“我最恨人騙我。”
吳元君手指僵硬,呼吸亂了片刻,小聲道:“可以講話嗎?隻吵你一下下,可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