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走到出口的位置,見到程嘉铎,溫如琢不自覺紅了眼睛。
雖然平時跟着段梅英走南闖北養成了很獨立的性格,但她心裡總是萬分依賴他,依賴一個人,就總是不由自主在他面前放大所有的委屈。
但是溫如琢也知道,在賺錢這條路上,受周思珩這點刁難壓根算不了什麼。
比起那些有點錢就高高在上的人來說,他甚至算得上是态度溫和,更何況出手還那麼闊綽。
早已預警的八号台風在這時候開始顯露威力來。
雨勢漸漸大起來,噼裡啪啦打在路邊一棵芭蕉樹上,程嘉铎提前借了一把傘,此刻打向她。
“我先送你回去吧。”
說完,他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響起,他說一句抱歉,把傘遞給溫如琢,走到廊下接通。
溫如琢耐心等了五分鐘,她看見程嘉铎走過來,他肩頭落了點雨珠,她伸手替他撣去,卻聽見他說,“剛剛教授給我打電話了,說要開組會讨論一下新的課題。”
程嘉铎是比她大一級的學長,他的老師是港大最有名的英國教授,為人嚴厲是一方面,溫如琢知道程嘉铎一直希望拿下他手裡公費出國深造的名額。
他幾經深思熟慮,最後還是說,“沒關系,我先送你回去。”
“那你來得及趕回去嗎?”
她住的酒店和港大在兩條不相交的路,溫如琢把傘遞給他,非常善解人意地說,“你先回去吧,我打車回去就好。”
“等會說不定有劇院的順風車載我一程。”見他面有猶豫,溫如琢把傘塞進他懷裡推着他走,“不是說好了嗎,我們的愛情絕不以犧牲各自的前途為代價。”
“你快走吧,去晚了教授又要罵你。”
程嘉铎終于下定決心,撐着傘獨自潛入重重雨幕。
溫如琢目送着他離開,低着頭開始在打車軟件叫車,等候的時間越來越長,系統提示追加車型的彈窗不斷跳出,到最後,她一狠心,同意了加錢調度三公裡外司機的要求。
幾乎貴出一倍的車費,這時候的溫如琢還很天真,認為舍掉一點錢就一定能夠得到想要的結果。
但她并不知道某些時候某些困境,是她那一點點錢無法掙脫的。
在等候約莫20分鐘後,溫如琢還沒有等到車。
台風的威力愈來愈大,風卷起枯枝落葉,遠遠望去好像一場暴虐的龍卷風,“啪”的一聲,歌劇院的所有燈光落下,最後,隻有路邊幾盞微末的光,顯得格外凄慘。
更慘的是,約莫五分鐘前,溫如琢接到了酒店大堂打來的電話,她已經超過約定的退房時間,剩下每多一小時,都要加收高昂費用。
在這視野茫茫裡,一輛汽車的鳴笛聲忽然響起——
溫如琢眼睛發亮,立刻擡起頭,此時此刻,她覺得這汽車鳴笛聲宛若最動聽的樂曲。
然而打車軟件上依舊無人應答,深黑色的布加迪猶如黑夜精靈低速駛過。
搖下的半盞車窗,露出一張貴氣精緻的臉龐。
周思珩溫聲問她:“要我送你一程嗎?”
溫如琢抱着琵琶,朝他搖搖頭,她又往後退了兩步,算是無聲的拒絕。
“或許你可以冒雨趕回家,你懷裡的琵琶應當經不住雨吧?”
“隻是載你一程而已。”
周思珩微微笑着:“算是為剛剛的唐突向你道歉。”
判若兩人的态度,令溫如琢有些拿捏不住,隔着霧蒙蒙的雨,她看不透他的眼睛,卻總覺得掉入一個圈套。
一個為她量身定做的圈套。
懷裡的琵琶是父親臨終前交托給她的傳家寶,上好的紫檀木經不住一點兒風雨。
在拒絕與接受的猶豫裡,溫如琢不自覺又緊咬下唇,此時此刻,周思珩耐心極了,兩手交疊搭在腿上,遊刃有餘等待她答複。
因為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方寸之地,他是她唯一的選擇。
雨下的越來越大,風帶起的雨絲已經濺在溫如琢的裙擺上,讓一個人等待許久顯然不是一個禮貌的行為,她将要開口,卻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混合着雨水踩下的聲音。
一片蒼茫的視野裡,程嘉铎又再度出現。
他還沒來得及注意停靠在一旁的布加迪,隻氣喘籲籲對溫如琢說,“不好意思皎皎,我想起來今天是你的搬家日,我已經給勞倫布斯教授緻電請假。”
“等會我和你一起搬家。”
溫如琢眨了下眼睛:“這樣教授不會不開心嗎?”
“我隻是叮囑他今天台風天出行要注意,恰好其他幾個師兄也不願意冒雨出行。”
程嘉铎笑着說:“我還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抱歉,剛剛沒想起來答應你搬家這件事。”
溫如琢輕聲說了句沒關系。
當着周思珩的面,她握住男友的手,微微點了下頭,然後打算離開。
雨很大,一把傘顯然擋不了兩個人,即便程嘉铎的傘大部分傾向她,因為護着懷裡琵琶的緣故,溫如琢的裙擺不免還是被沾濕。
走到門口的時候,周思珩的車再度停在她身邊。
他沒什麼糾纏的姿态,舉手投足每一寸都是刻入骨子裡的矜貴優雅。
目光在他們十指相握的手上停留一刻——
然後對她說:“溫小姐,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