訃告發出三日,除卻幾位故友,不見有人悼念,皇家流水般超額的恩賞,卻引來了一衆人的哭嚎。
紀淮卿才不想邵珏睡得不安生,就差沒直接撂話,在門口磕完就滾吧。不過他大概也沒有心力再多說一個字,從邵珏回家後,他便一直守在旁邊,給她講家中大小事宜,講小時候他最喜歡的故事,唱着母父哄孩子的歌。
邵珏死于任上,對外宣稱的原因是過度勞累而暴斃,但她還那樣年輕鮮活,人們在惋惜天妒英才和愛恨情仇的绯聞趣言間暗地裡選擇了後者。誰不知道邵珏沖冠一怒為藍顔,公然與最目無法紀,跋扈橫行的淮王叫闆的事迹,結果就是她被調任外地,還不到一年,人就不明不白沒了,這原因不是明擺着嘛。這紀小郎君,真是個禍水,害人不淺。
流言如瘟疫一樣迅速席卷過全京城。
另一邊,宮中。
雲靖容又收到一封自祁州加急傳來的密信,桌案上新添了幾道深深的刻痕。沈翊端着一碗安神湯,腳步輕緩走了過來,滿目擔憂之色:“先喝了湯,歇一歇吧,你也好幾天沒好好休息了。”
“真是好樣,好大的膽!這是徹底不把朕放在眼裡了!”雲靖容煩躁地揮開手邊堆成山的奏折,那隻精緻的白釉印花雲龍紋碗被一同帶倒掉在地上,一聲脆響,摔得四分五裂,湯汁瓷片飛濺一地。
她一向寬仁溫和,還從未有過如此失态。屋内瓷碗碎裂的聲響驚動了門外候着的下人,沈翊平靜地回應了外面小心翼翼的詢問聲,沒準宮人進來,自己蹲下身親自來清理了這一地狼藉。
待他處理完殘局,又站回到椅邊後,雲靖容才突然轉過身來,摟住沈翊的腰身,臉頰貼在他柔軟的小腹上,悶聲道:“我不是沖你。沒吓到你吧?”
沈翊順從地任由雲靖容動作,身子稍稍往前傾些,一手扶在她的後背,好叫她抱得更舒服些,另一隻溫暖的掌心落在她的頭頂,揉起了幾縷雪色的碎發,紛亂的發絲使得她看起來沒有剛才那般銳利有攻擊性了,好聽的聲音仍沉靜如水,聽不出絲毫怨怼之意:“又頭疼了嗎?”
雲靖容箍着沈翊纖腰的手臂緊了緊:“還沒有。”
沈翊輕輕拍了拍雲靖容的肩膀,雲靖容會意,松開了他。是了,她是一國之君,是主事人,不能永無止境地耍着小孩子脾氣,要有自控能力,方才也太過失态。雲靖容心裡稍稍有些懊悔,無能的女人才會朝自家夫郎發脾氣。情緒宣洩過了,該處理這些折子奏疏了。
沈翊很快折返回來,卻是抱來了幾個空碗碟,擱在她書案上。
“這是做什麼?”雲靖容第一次有些看不懂她的皇後。
“砸了。”沈翊仍是清淺的微笑着,臉上看不出多餘的情緒。
精緻的瓷具應聲而碎,郁積于心的怒火随着擲物的大幅動作發洩出去,有幾片蹦回的碎屑險些劃過沈翊的衣擺,但他始終未曾挪動半步,直到那些器物全部被砸完。
“消氣了嗎?”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