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舉手：“公子，是我。”

祈瀾把沾了辣油的雞肉絲和香芹拌進米飯，輕輕擡手：“說說看。”

白羽說：“王大他們幾個人住得近，都在一條巷子裡，距離富貴山莊隔着半個鎮子，但是距離燒毀的學堂很近。我在外面等了一刻鐘，那些人各自回家後就沒再出來過，看起來很不想和王莊主見面。”

那就奇怪了。

面對侵犯自己孩子的始作俑者，劉二這個當爹竟然能心平氣和地跟着王大偷溜回家，到家後也沒想着再拿出些證據對着祈瀾指天發誓，王大這個帶頭的更沒想借着祈瀾人多勢衆跟王莊主大吵一架。祈瀾一邊扒拉米飯一邊琢磨，他們如果真是心思細膩不想打草驚蛇，一路上就不會輕易被自己見到破綻。

沒見到人的時候還好說，壞人就站在自己跟前，他們竟然能一句話不說就走，太不符合常理。可如果他們隻是裝傻充愣讓自己放松警惕，又圖什麼呢？無論自己相不相信他們的故事，都是要來箋友鎮的，何必要多此一舉。

黑羽把祈瀾夠不到的菜挪過來，又給盛了一碗米飯：“公子不必費神，不管他們圖什麼暫時都不要緊，王大既然指望公子給他們做主，現在就不會出來搗亂。”

祈瀾戳着米飯，突然提出一種可能：“如果王大他們不是不想和王莊主見面，而是害怕見面呢？”

“為什麼？”黑羽想不通，“他們想方設法接近公子，隻為了講故事嗎？”

祈瀾搖頭：“因為他們發現自己被識破了，擔心再待下去會暴露更多。而如果這種假設成立，我們就能确定富貴山莊也是故事裡的一環。”而王大他們的害怕見面不是因為怕見人，而是怕暴露更多問題。

“難道他們是一夥的？”

“不一定。”

祈瀾咕嘟咕嘟喝了一碗鮮蘑湯，招呼大家先好好吃飯，甭管有多大的陰謀，都先吃飽了再說。

一個時辰後，富貴山莊的仆從如約來收好飯菜。祈瀾站在窗子前透氣 ，厚重的雲層從遠處飄過來，陽光被遮蔽，估計不多時就會下雨。

祈瀾忽地眼皮一跳：“找人去看着王大他們。”

黑羽瞬間明白公子的用意，趕緊下去布置。

祈瀾趴在窗棂上往外瞅，燕子低飛，空氣變得沉悶，這場春雨看起來不會小。等到入了夜，黑暗與大雨能洗刷塵埃，也能掩埋罪惡。

當然，也能窺見罪惡。

祈瀾敲了兩下窗棂，黑羽從外面翻窗進來。祈瀾在他耳邊耳語幾句，黑羽點頭離開。

……

轟隆轟隆。

春雷乍響，祈瀾撐着傘走到王先奉的院落，擡手叩了叩門。富貴山莊的仆從一邊驚呆一邊趕緊給這位據說每頓都要吃十幾個菜的貴客開了門，生怕動作慢了惹得嬌生慣養的公子心情不快。

“王莊主可在屋裡？哦，不在啊，沒事，一會兒雨就下大了，莊主肯定要回來的。我就在這兒等着，雖然山風刺骨，但再折返回去恐怕要被雨水淋透，我這身體受不了風寒。”祈瀾理直氣壯地賴在屋門外的回廊上，“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給我一張矮凳一本書就行，憑欄聽雨也很美，阿嚏。”

王莊主：“……”他就在屋裡聽着這位祈三公子作妖，眉心又突突地跳。但剛剛才回絕，自己不好現在就出去，這不自找打臉嗎？

祈瀾當然知道王莊主就在屋裡，來之前護衛們可一直盯着這邊呢。他站在欄杆前，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仙氣飄飄得跟一幅畫似的。富貴山莊的小厮丫鬟給搬來矮凳，他們是守在外面的，進不到莊主的書房，就在祈瀾不遠的地方跟着坐下來，雖然不知道莊主為什麼不露面，但小公子這麼養眼，他們也能跟着多看幾眼。

有膽大的小厮好奇：“公子，江南人都像你這麼又溫柔又好看嗎？”

祈瀾問：“你們覺得我溫柔？”

小丫鬟狠狠點頭：“公子說話輕輕的，走路也輕輕的，對我們下人也很和善。”八個菜三個湯又怎麼了，漂亮公子就該吃這麼多！

祈瀾卻搖搖頭，露出一副神傷黯然：“可外面都說我脾氣莫測，性情恣睢。傳言真真假假，我又沒法一一分辯。江湖那麼大，我連個能交心的朋友都沒有。也就隻有王莊主還想着我，願意邀我參加這個熱鬧。”

看着風一吹就能倒的小仙君上心，有天真爛漫的小丫鬟也跟着紅了眼眶，公子好可憐。天上又一道驚雷轟下，閃電一晃，黑黢黢的山莊像被劈開了個口子又合上。小厮瞧見祈瀾肩頭濕了一塊，趕緊又把傘撐開：“公子，你的衣服濕了。”

雨勢噼噼啪啪地砸進回廊，祈瀾揉揉鼻子繼續沖着屋門大喊：“無妨，王莊主待我好，以後我還跟他一起玩。阿嚏——”

“……”

王莊主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