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好了,兩位請慢用。”小二哥将兩碗熱氣騰騰的馄饨放在桌上。
洛時及拿着勺子,輕輕攪動碗中的馄饨,飽滿圓潤,皮薄餡多。先喝了幾口湯,舀起一隻馄饨吹冷了些才入口。接連吃了幾個,“哈”的一聲,非常滿足。
見平長信盯着他未動筷子,他又從碗裡舀起一隻馄饨吹了幾口,送到平長信嘴邊。
平長信一愣,餘光往兩旁掃了一眼,迅速咬了馄饨入口。
“你不會是緊張吧?”
“嗯。”
“嗯?不至于,你可是平博士啊,你就把我當……空氣,或者當一隻馄饨。”
“一隻馄饨看我上課,豈不是又緊張又恐怖。”
“哈哈哈……”
上元節那天,洛時及問平長信,有什麼是他們沒有一起做過的事。
十一月初六,大雪時節。
已是正午,天還灰蒙蒙的,街道上,行人匆匆,每個人縮着身子緊裹着衣裳,好似這樣就覺得沒那麼冷了。
兩人吃完馄饨,坐上馬車朝府學前行。
天寒地凍的,三五成群的學子吃完午飯就急忙返回學堂,穿着淡藍色儒衫看着就冷。
科考過後,府學進了一批新生,洛時及坐在課堂最後面,進來的學子都會瞧他幾眼,因為他沒穿學子服。他坐的位置平日都是空着的,前頭坐着一個大塊頭,直直擋着洛時及望向講台的視線。
他找平長信要了一本上課的律書,沒管周圍人的眼光,像模像樣翻着書。
“同學,沒見過你啊,你長得真俊!”
讀書人這麼直白。
洛時及擡頭見大塊頭兩眼好奇的看着他,他回道:“……謝謝誇獎啊,你……長得很有安全感。”
大塊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後腦勺,龇牙咧嘴露出大白牙:“……謝謝你誇獎,我叫羅磊,你叫什麼?”
“洛時及。”
“洛兄,你……你坐我這裡吧,坐後頭我會擋着你。”
洛時及搖頭:“羅兄坐我前面才好了,這樣我上課摸魚時,老師就看不到我啦。”
羅磊一時啞然:“……其它課你摸魚就算了,平博士的課你還是不要得好。”
“哦?我第一次上平博士的課,他……上課很兇?”洛時及想象着平長信滿臉怒容,疾言厲色把學生罵得狗學淋頭的畫面,确實很兇。
“也不是兇,怎麼說了,就他往那兒一站,我大氣都不敢出。”
洛時及上下掃了羅磊一眼,你這麼個大塊頭,至于這樣!
羅磊認真嚴肅地叮囑:“你等會就知道,他的課你可千萬别摸魚!”
得到洛時及鄭重地點頭後才滿意。
“叮,叮——”上課的敲擊聲響起,羅磊轉身整理了自己儀容,端正坐直。
洛時及看向周圍,年輕的學子們迅速安靜下來,都跟羅磊一樣整理儀容和書桌,他不自主也跟着整理了衣服,像個乖學生坐得闆闆正正。
他将目光投向教室門口,烏皮靴發出有節奏地聲響,來人從容不迫。一道熟悉的身影走進課堂,男人頭戴幞頭,一身墨藍圓領梅花紋袍衫,墨色同心結宮縧,挂着一個玉佩,簡潔熨帖,穿在男人身上雍容風雅。
平長信向後方确認了一眼,走至講台。
“平博士好!”學子們紛紛起立行揖禮。
“坐。”平長信點頭示意學子們坐下。
“班嶽,卷十三戶婚律,婚嫁妄冒離之正之。有私約準文,唯言老幼疾殘養庶之類,未知貧富貴賤亦入之類,得為妄冒以否。”
第二排的男子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回答道:“……老幼疾殘養庶之類,此緣事不可改,故須先約,然許為婚,且富貴不恒,貧賤無定,不入之類亦非妄冒。”
“嗯,坐。”
“崔贊圖,以妻為妾,以婢為妻者,受何邢法?”
洛時及見左方的男子,顫顫巍巍站起:“……徒二年。”
“以妾為客,女為妻,以婢為妾,受何邢法?”
“……徒二年半,各還正之,……若婢有子及經放為良者聽為妾。”
“不對。”
崔贊圖面色一白:“徒……徒一年半。”
“勤背強記不夠,坐。”
“是。”崔贊圖坐下後用袖子擦了擦沒有汗水的額頭,呼出一口長氣。
平長信又抽查了幾個學子的功課,便開始講今日課題。洛時及想不通學子們為何這般緊張,回答錯或者沒答上來的學子,平長信并沒有懲罰他們。
洛時及又偏了偏身子,歪着頭看向講台上的平長信,表情跟平日相比,是嚴肅了那麼一點點,但不至于讓學子們害怕成這樣吧,而且聲音這麼好聽,長得這麼好看的老師,他們都不太敢擡頭看,真可惜。
洛時及頭歪久了脖子累,又坐直身體,研究着羅磊的後腦勺,腦袋也挺大的,頭發很多,沒有頭皮屑……
忽然大塊頭渾身一顫,洛時及都能見着他頸間的汗毛立了起來。
耳邊平長信的聲音大了幾分,“卷十四戶婚律,違律為婚定婚年限,諸違律為婚,雖有媒聘,而恐喝娶者,加本罪一等,強娶者又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