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擱下手中的信紙,語重心長道:“你已經長大了,到了離家萬裡也能照顧好自己的年紀。過去我擔心你的承受能力因此隐瞞了你父母的亡故……然而現在,妮茲,我想說的是,不論走什麼路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在鲸魚島度過安穩的一生或是成為獵人浪迹天涯,生死依别皆由己定,因此不要為你父親的離去而難過,更不要為了追随他或是為他報仇而盲目踏上路途,你隻是你,不屬于任何人。”
沉默在二人間彌漫開,陷入回憶而過分動情的奶奶找了理由離開了我的房間,徒留我一人沉思。
對于父親,惋惜之餘更多的是驚詫,雖然某種意義上我是胎穿,但和名義上的父親并沒有見過面,更談不上有感情,所以哭天搶地地為亡父哀悼甚至銘記殺父之仇而前行是不可能的……對陌生人,我能做的僅僅是敬重他死亡的事實,奶奶說的對,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在抛妻棄子奔赴遠方時,斬斷了自己後路的他大概就已經猜到自己将會死于非命。
他的離親叛衆并非薄情,而是缺乏守護的自信。
但最讓我欷籲的還是窟盧塔族的滅亡,我沒有想到我的家人竟與這個命運多舛的民族有這般沉痛的過往。
因為一直在刷進自己的進度,幾乎快要忘記小傑在十二歲那年開始的旅程……在這一刻好像突然被強行拉進原著劇情中,真是令人心情複雜。
“妮茲——你在嗎?”
樓下突然傳來米特阿姨的呼喚,“小傑現在還沒回來——你能去森林看看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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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深處的入口,左側樹幹上有着人的胳膊大小的深厲爪印,看來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狐鼠繁衍季節呢==
“不行,我一定要養護它!”
“沒有成年狐鼠照顧的小狐鼠怎麼可能順利長大!?”
越往裡走,諸如此類的對話就聽得越發清晰,看到樹林間隙若隐若現的二人,我的太陽穴突突突地跳起。
……這場面着實有點熟悉。
站定,正在思考要不要上前時,一聲男人的低呵突然打斷二人機械式重複的對話,“是誰在那裡!”
“是妮茲!”稚嫩幹淨的男孩聲馬上截過他的話頭,窸窸窣窣一陣子,草叢裡鑽出來個髒兮兮的小腦袋,小傑彎着眼睛,面上是毫不掩飾的喜悅,“妮茲姐,是米特阿姨讓你來找我的嗎?”
我擡眼看向站在卧倒的狐鼠邊的銀發男人,寬大的鴨舌帽掩蓋了他的雙眼,但能感知到他正觀察着此處——并且沒有惡意。
走進幾步後我蹲下身用手指擦拭着小傑額頭上的灰塵和血迹,“對,都快日落了你還沒回家,米特阿姨很擔心……所以你怎麼會傷成這樣?回去會被米特阿姨罵的。”
小傑猛地一擡頭,卻讓額角蹭到了我的指甲,眉頭登時用力一皺,“嘶”的一聲倒吸涼氣,他垂着眼角眼睫微微顫動,眼裡滿是懇求,他壓低了聲音,“妮茲,可以用那一招嗎?”
“……不可以!”我一把扯開他的臉頰,拉面條一樣反複揉搓,小傑是與我接觸最多的人,因此知道我的“特别之處”,當然也知道『七色彩蓮』的存在——因為他是在太容易受傷了==,我擡了擡下巴,“不會給你消除證據的機會,跟米特阿姨道歉後再來找我。現在先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麼?”
“我擅自闖入了狐鼠的地盤……”
“等一下,這是你的弟弟嗎?”
凱特撥開草葉,左手支腰,右手提着一隻顫巍巍的狐鼠幼崽,不滿地打斷了小傑,“狐鼠的繁衍期森林裡非常危險,你沒有教導過你的弟弟嗎……不,你們姐弟一樣不懂事!你們的父母呢?”
“我沒有爸爸媽媽,他們很早就死了。”×2
凱特:“……”
“抱歉。”不善言語的凱特在道歉後用鴨舌帽遮住了俊臉,尴尬和無助具現出了實體,讓人忍俊不禁。
“我是這孩子鄰居家的姐姐,您好,我叫妮茲,請問您是哪位?先前沒有在島上見過你,是旅客嗎。”
客套話一帶而過,我開始着重介紹小傑——“他叫傑·富力士,他的父親叫金·富力士。”
驚愕在凱特臉上蔓延,片刻,他斂起眸沉聲鄭重道:“小傑,你的父親還沒有死。我一直在尋找我的師父,而金先生就是我的師父。”
在我沉默無聲敬職敬業地扮演背景闆的二十分鐘,我挖好了坑埋葬好龐大的狐鼠母親,期間收獲狐鼠幼崽無限攻擊×23,而他們已經交流完畢,小傑收獲獵人執照×1。
“如果可以,小姑娘也一起參加獵人試驗吧——好的獵人,會受到動物的喜愛。”他溫和地看向我懷中沉睡的狐鼠,實際上我隻是嫌它太煩趁二人不注意敲暈了它(……)
回家路上,小傑握着287屆的獵人執照面色郁郁沉沉,專注沉思的樣子讓我覺得這是他這十年來第一次認真面對自己的人生,頗有一種吾家兒女初長成的欣慰感。家門前的小路上,他突然開口,“妮茲姐姐,你有見過我的父親嗎?”
我比小傑大了四歲有餘,可以說,如果你對你親爹沒有絲毫印象,那我就更不可能有了==。
“也許有見過,但是忘記了。”保守起見,我回了這一句中規中矩的答案,卻忘記了我家也是父母雙亡的人設。
“姐姐的父親會不會也是獵人?”小傑發現苦思父親無果,便開始查别人的戶口==,不愧是擁有野獸的直覺的孩子呢,每一句話都是箴言。
“……小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的父親是一位獵人。是奶奶告訴我的,不過,我的父親确确實實已經離世了,而金,還在這個世界上。”
“妮茲姐姐的父親居然也是獵人嗎!”
==這麼說來,獵人是菜園子裡的小白菜嗎怎麼成了随處可見的便宜貨。
“……是的。”
“為什麼他從來沒有回來看過妮茲?”
小傑,你為什麼不問問你的渣爹怎麼從來沒有回來看過你?我無奈地回複道:“我也不知道,我不認識他。”
“那……妮茲有想要尋找自己的父親過嗎?”
“……”
不祥的預感越發沉重,果不出其然,第二天,米特阿姨敲響了我的大門,詢問當晚森林事變。一個星期後,小傑爬上了我的窗戶,“妮茲!隻要我釣到沼澤之王,我們就一起去參加獵人試驗吧!去找我們父親的蹤迹!”
“……”
我望着桌面上遲遲未有回信的285屆獵人試驗邀請函,終于提起筆回複道:很抱歉,皮優老師。但我的弟弟小傑年紀尚小,等到兩年後他達到參加獵人試驗的最低年限,我會帶他一起去參加獵人試驗。至于古籍,您可以繼續寄往鲸魚島,我會盡我所能進行翻譯工作,隻要不需要繼續合格性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