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門被猛地推開，一群少年臉紅耳赤、眼神躲閃地沖出船艙，像是被無形的鞭子驅趕。最後出來的那個少年更是手忙腳亂，“砰”地将艙門死死關上！一群人擠到船頭，扶着船舷對着江風用力吸氣。

“我的天！我剛為什麼要跑出來？！”

“不知道啊！就覺得……裡面好像……好像點不着火了似的，快憋死了！”

“對啊對啊！莫名就……面紅耳赤……尴尬得要死！”

歐陽子真更是捂着臉哀嚎，從指縫裡還能看到耳廓紅得滴血：“别問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就是感覺再待一秒就要熟了！太不合适了！”

溫蓁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揚聲逗他：“哎喲~我說歐陽小公子呀！怪不得人都說你是根小情種！果然懂事早~開竅快~心思多嗷！”

“我不是！我沒有！”歐陽子真猛地放下手，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極力否認，臉紅得快要冒煙。

其他幾個少年立刻指着他哄笑起來：

“哦——！子真你臉紅了！”

“胡說！分明是你們幾個先臉紅的！我是被你們傳染的！”

“就是就是！我們這叫心有靈犀！”

溫蓁看着少年們互相打趣、臉紅脖子粗的可愛模樣，心情莫名晴朗了幾分，笑盈盈地接話：“好啦好啦，莫争莫争~此乃情窦初開，天理倫常，純情可貴~”

天光微熹時，舟船終于靠岸雲夢碼頭。浩浩蕩蕩的人群湧入蓮花塢，經曆大戰的家生門生們在寬闊的校場上迅速席地而坐，列成規整方陣，閉目調息，竭力恢複損耗殆盡的靈力。連番奔波與厮殺，每個人都已透支至極限，急需喘息。

諸位家主與領頭人物們則無暇休息，在江澄低沉嚴厲的号令下，魚貫進入肅穆的試劍堂，再次聚集商議後續應對。魏無羨與藍忘機也緊随其後。江澄走到門口，腳步頓住，回頭瞥見仍在原地躊躇的溫蓁，眉頭擰成一個疙瘩，聲音帶着徹夜未眠的沙啞：“喂！你還杵那兒幹嘛？不進去？”

溫蓁擡眼，清晰看到江澄眼底堆積的濃重青黑與強壓的疲憊。她輕輕擺手，語氣放得低緩：“這種場合……還是你們談吧。我一介女流，進去也幫不上忙，反倒添亂。左右不過是商議對策，稍後結果告知我一聲便是。”

“啧……倒是會躲清閑！”江澄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倒也沒有勉強，轉頭又瞥見靠在她身邊、幾乎站着都能睡着的金淩，生硬地叮囑了一句，“那……你看着他點，别讓他到處亂竄惹禍。”

金淩困得睜不開眼，腦袋一點一點，聽到聲音下意識蹭了蹭溫蓁的手臂，迷迷糊糊嘟囔：“舅舅……你也……早點睡啊……”

“說夢話呢你！”江澄斥了一句，聲音卻明顯軟了一瞬，旋即沉着臉大步邁入試劍堂。

金淩在蓮花塢有專屬的小院。溫蓁指揮着幾個尚有餘力的藍家小輩，将歐陽子真等少年都安置進安靜的客房休整。自己則快步轉去廚房，吩咐多備些清淡又易克化的飯菜湯水，待少年們稍事休息後填肚。

當金淩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走出内室時，正看見溫蓁一動不動地坐在梳妝台前的銅鏡旁，望着鏡中倒影出神。鏡光流轉，映照着少年尚帶睡意的面龐，眉眼間那溫潤的神采，像極了記憶裡的大師姐江厭離。

“蓁姨……你要出去嗎？”金淩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軟糯沙啞。

溫蓁猛地回神，站起身，順手将搭在椅背上一件柔軟舒适的外袍披在他肩上。那衣衫帶着清淡的蓮香和一絲她身上特有的、令人安心的草木藥氣。“不出門，”她牽起他的手，聲音也柔柔的，“走，陪姨姨曬太陽去。”

一大一小兩人合力搬了兩張鋪着軟墊的竹躺椅，在廊下陽光正好處擺好。金淩學着溫蓁的樣子躺下，臉上蓋了一塊素白的棉帕遮擋光線。正午的陽光暖融融地烘烤着，趕了一夜路的困倦終于爬上溫蓁的眉梢，就在她意識即将沉入暖陽的包裹時，耳邊傳來金淩好奇的聲音隔着帕子悶悶的傳過來：“蓁姨……我們……為什麼非得在這兒曬太陽啊？”

溫蓁唇瓣微啟，輕輕吹了一口氣，臉上的帕子随之掀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又軟軟落下：“噓……曬曬好。陽光補鈣，骨頭結實，省得老了骨質疏松，摔一跤就碎了胳膊腿，多不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