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蓁!”藍曦臣目眦欲裂,想要撲上前,但那股詭異的甜香早已侵入肺腑,他隻覺得肺腑間靈力滞澀難行,如同灌滿了沉重的水銀,連指尖都再難動彈分毫。冰冷的薄霧舔舐着皮膚,帶來徹骨的寒。最後的視野裡,是溫蓁軟倒的裙裾一角,随即便是無邊無際的深黑,沉沉壓下。
意識如碎冰,在深寒的湖底緩慢聚攏。
溫蓁猛地睜開眼!
頭頂不再是荒村土地的破敗瓦頂,也沒有熟悉的、讓她心安的青草或香燭氣息……她正躺在一片堅硬冰冷的……地面上?一股極其幹爽、甚至幹燥到發澀的空氣竄入鼻腔。
她撐起身,環顧四周。
黑暗消失了。
陽光……是陽光嗎?慘白地懸在頭頂那過于開闊、顔色寡淡的天空上,沒有一絲暖意,就像一張巨大的畫紙被随意塗抹了一塊白斑。她身處一條異常寬闊的土路上,黃褐色的路面幹燥得不見一點塵土。道路筆直地伸向遠方,消失在一個小小的村落輪廓裡,幾道灰白色的煙柱有氣無力地從村落間升起,袅袅娜娜,卻不知為何顯得格外虛假。
寂靜。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沒有風聲,沒有蟲鳴,沒有鳥叫。隻有她自己心跳的“咚咚”聲,在這片詭異的空間裡清晰得吓人。
她站起身來,下意識地擡頭望向天空那慘白的“太陽”——沒有溫度,沒有光影變幻。它是靜止的,像一枚冰冷的徽章釘在淡藍得發灰的天幕上。
一股寒意,比剛才的深黑更甚,順着脊椎爬上來。溫蓁用力甩了甩頭,将那股初醒時的懵懂徹底驅散。
藍曦臣!
她霍然轉頭,目光銳利地掃過周遭空曠的田野、枯槁的樹幹、稀疏的枯草——沒有人!一絲熟悉的氣息也無!這片空間,幹淨得像被洗刷過無數遍,幹淨得……令人心頭發毛。
他們被“投放”了,像兩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丢在了不同的起點。方向……隻有一條路!
深深吸了一口幹澀冰冷的空氣,溫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下,必須先确認自己的處境。
念頭一起,她身上那點不安分瞬間被點燃。哼?指路?想讓她乖乖走進那詭異的村莊?門都沒有!
溫蓁猛然轉身,将村落遠遠抛在身後,朝着來路——那片毫無生機、望不到盡頭的曠野,發力狂奔!靴子踏在幹硬的地面上,發出沉悶而孤單的回響。
她全力奔跑着,帶着賭氣和試探。路無窮無盡地向後延伸,兩旁一模一樣的枯樹,一模一樣的荒草,連倒下的一段枯枝都似曾相識。這重複的、單調的景緻像一張巨大的循環布景……
不祥的預感越發濃重。
溫蓁猛地刹住腳步!胸腔急促起伏,汗卻一滴也無——這地方的幹燥和死寂正貪婪地吞噬一切生命力!
她手腕一振,靈光微閃,紅月悄然滑落掌心。下一瞬,她調動丹田所剩無幾的靈力試圖注入——力量卻如同石沉大海!
靈力!
溫蓁心下一凜,瞬間凝神内視。丹田氣海,往日洶湧流淌的靈力此刻竟如枯竭的溪流,微薄得僅剩涓涓細流!僅夠她剛才召出兵器……
她臉色驟變。這幻境……在吞噬、禁锢他們的力量!隻剩一成!
“該死!”她低咒一聲,眼中戾氣一閃而逝。好,好得很!靈力虛弱又如何?她溫蓁行走世間,靠的難道隻有靈力不成?
壓下心頭翻騰的怒意,她迅速彎腰從幹硬的地面摳出幾塊棱角分明的碎石。動作麻利地将其中幾塊在腳邊擺成一個歪扭的十字,又在十來步外橫着劃下一道清晰的線痕。牢牢記住這個位置,她深吸一口氣,再次發力,朝着背離村莊的方向疾馳而去!
一炷香後。
溫蓁停下腳步,額角有細密的冷汗滲出,但并非源于疲憊——看着路邊那個眼熟無比的碎石十字,還有前方不遠處那道親手劃下的橫杠……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住了她的心髒。
循環!
是一條永遠也跑不到盡頭的循環之路!
這不是陣法邊緣的迷障,更像一座精心編織的、密不透風的囚籠!
“……啧。”溫蓁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唇角勾起一絲狠厲的弧度。既然此路不通,那就隻能……回去看看了。龍潭虎穴,她也要闖一闖!
認清了現實,她猛地轉身。來時路早已消失在視野盡頭。她不再抱僥幸,全力向着村落的方向折返。
景物開始瘋狂倒流,枯樹、荒草、同樣的十字與橫杠再次出現、掠過……不知跑了多久,當那幾道虛假的炊煙再次映入眼簾時,溫蓁已是氣息微亂。身體并未流汗,但那份靈力被壓制、行動受困的憋悶感,比任何疲憊都更讓她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