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曦臣終于沖到了她面前,氣息急促,臉色蒼白,眼中是未散的驚悸和深切的擔憂,他一把抓住她冰冷僵硬的肩膀,聲音帶着無法抑制的顫抖:“阿蓁!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可溫蓁毫無反應。
她像一尊冰冷的石雕,對藍曦臣的觸碰和呼喊置若罔聞。空洞的眼神越過他的肩膀,茫然地投向某個虛無的黑暗角落。耳邊,隻有那持續不斷的嗡鳴。
她看見藍曦臣焦急的臉龐在眼前晃動,看見他反手揮劍,淩厲的劍氣将一隻撲來的兇屍斬成兩段,看見他的嘴唇急切地開合……
他在說什麼?
是在質問她為何殺人?還是在關心她是否無恙?
她聽不見。
什麼都聽不見。
隻有那尖銳的、要将她靈魂撕裂的嗡鳴。
溫蓁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猛地伸手,将身前的藍曦臣狠狠推開。藍曦臣猝不及防踉跄一步,霍然回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愕。
就在這喊殺震天、血肉橫飛的混亂漩渦中,一道細微得幾乎要被淹沒的聲音刺破喧嚣:“阿羨!”
這聲呼喚如同驚雷炸響在江澄耳邊,他臉色霎時慘白如紙,聲音撕裂般顫抖着狂吼:“姐?!姐!你在哪兒?你在哪兒啊!”
溫蓁渾身一震,仿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手腕紅光一閃,紅月長鞭如毒蛇吐信般出現在她手中。鞭影翻飛,帶着破空厲嘯,狠狠抽倒擋路的幾具兇屍,硬生生撕開一道血路。她靈力急催,召回桃夭短劍,毫不猶豫地一頭紮進了與兇屍搏殺的人群深處。
另一邊,魏無羨從炎陽烈焰殿的屋脊上急墜而下,同樣聲嘶力竭地呼喊:“師姐?!師姐?你在哪兒?我看不見你!”他全然不顧砍向他的刀光劍影,在人群中瘋魔般左沖右突,拳掌并用,拼命搜尋江厭離的身影。
倏地,魏無羨瞥見江厭離那抹白色的身影,正被人潮淹沒在後!他心急如焚,奮力撥開擋路的人牆,艱難地向那個方向擠去。
距離太遠了。中間隔着密密麻麻、厮殺扭打的人影,魏無羨根本沖不過去,江澄同樣寸步難行。更糟的是,兩人瞳孔同時驟縮——江厭離身後,一具兇屍正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溫蓁正竭力清除面前的障礙,耳畔傳來江澄絕望的咆哮:“滾開!讓它滾開!”
“沒用的……沒用了啊……”溫蓁手上動作不停,短劍狠狠刺穿一具兇屍的頭顱,淚水混合着臉上的血污肆意流淌,聲音哽咽破碎。明知徒勞,那刺殺的機械動作卻停不下來,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宣洩那焚心蝕骨的恨意。
就在這時,四周狂暴攻擊的兇屍動作忽然一滞。溫蓁心念急轉,顧不上細想,立刻撥開喉嚨裡發出“嗬嗬”怪響的屍群,不管不顧地朝着江厭離的方向發足狂奔!
她看見了那個持劍的少年!但太遠了,她拼盡全力也趕不及!沒有絲毫猶豫,溫蓁手臂灌注靈力,将桃夭狠狠擲出,直射少年手腕!
“叮——!”
一聲脆響刺耳。
溫蓁眼睜睜看着,她那千錘百煉的上品靈器桃夭,竟在離劍身六寸之處,應聲而斷!下一刻,那柄凡鐵長劍,冰冷無情地刺穿了江厭離纖細的脖頸!
溫蓁腦中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斷……斷了?怎麼會斷?!
心神劇震之下,她不知被什麼絆倒,重重摔在地上。手腳酸軟,四周是擠撞的修士與兇屍,她掙紮着爬起來,又被人撞倒,隻能用手肘和膝蓋,在泥濘血污中拼命向前爬。
終于爬到了斷劍旁。她顫抖着手去抓那半截冰冷的劍身,鋒利的刃口瞬間割破掌心,鮮血湧出,她卻感覺不到痛。劍刃劃破外袍和手臂,留下長長的血痕。她雙膝跪地,身體因脫力而劇烈顫抖,耳中隻有尖銳的嗡鳴,眼前的世界仿佛浸在一片猩紅的血霧裡,所有的厮殺呐喊都消失了。無邊的疲憊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徹底淹沒。
好累……就這樣吧……死在這裡……
模糊的視野裡,藍曦臣的身影擋在了她面前,朔月劍光織成屏障,替她格開四面八方襲來的攻擊。他低頭看她,眼中翻湧着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藍曦臣迅速出手,一掌重重擊在她緊握斷劍的手腕上,斷劍脫手飛出。溫蓁茫然地擡眼,看着他的嘴唇開合,卻聽不見一絲聲音。世界像是隔着一層厚厚的毛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