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韓雨鐘自然不方便問,隻好駱娘子這樣混叫。
在陳留家中時,阿姑會喚她阿抒。
韓雨鐘當然是有事才來,“前日的事,還是引起了一番争論”他冷笑一聲,“不過不是說女子能不能進審刑院,倒是争審刑院憑什麼能多一人。到底如呂相所料,都視官位如自己囊中之物。最後呂相讓步,說不占位置,隻是請人做事,這些人才放好。可這樣,卻十分對不起娘子你。”
駱抒連說不介意,“我本就想,若是能幫上忙,是再好不過了。”
對方沉默了一息,“可是這就委屈了你。”
她微微一笑,“若說委屈,天底下委屈的事多了,這算什麼,又不是被人趕走沒地方住,沒飯吃。”
說完她又一愣,眼前不就有一個委屈的人。駱抒不到十歲就去幫工,對寄人籬下四個字深有感觸,他的身世也如此,那國公夫人能長年累月地和兒媳婦打擂台,韓大人在家裡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
幹脆便交待起天工帛的事,“我原先不知那是夫人的産業,隻想着先有個營業做。後來兩方相争,我也是瞎幫忙,也恐怕得罪了誰。最後知道了前因後果,倒不好再去了。”
駱抒話說得委婉,她觀察韓雨鐘的臉色,對方似乎很意外她和天工帛扯上關系,聽了她的話又暗暗思索起來。
最後韓雨鐘了然,“所以是知道我的身世,不好再去?”
駱抒點點頭。
老話都說不戳人的傷疤,駱抒怕說多了惹他傷心,又怕說少了他沒能領悟到。
但韓雨鐘卻回答,“你不用顧及我。你本身就是做布行生意的,能在天工帛做事也很好,審刑院這邊有事,我差人喚你便可。”
“如果你擔憂怕因為你我這層關系,讓夫人厭棄。我去跟夫人說,我一個男子,夫人有什麼難聽的,我隻當耳旁風。”
原來他在家的日子真的不好過,駱抒搖搖頭,“本就是先答應的你,再去的天工帛幫忙,自然要緊着你這邊。”
何況她看得出來,哪怕是以在外頭請人的名頭進去,也費了韓大人和呂相公不少工夫。她又想起當日在審刑院門口看的對聯,心裡頭生出一點豪氣來。
韓雨鐘定定地看着她,“那駱娘子,你想好了嗎?是否考慮好來審刑院,恐怕到時,流言蜚語不少。”
駱抒說出心裡話,“我已然考慮好了,我本來就是天生地裡長的,沒有其他娘子嬌貴,也不怕人說人笑的。那時大人秉公執法救了我阿姑,又說我這門手藝能救很多人,不管是為了回報大人,還是救人,我都想去審刑院。”
燭火晃眼,駱抒竟然覺得有眼淚湧出,她看着韓雨鐘,韓雨鐘也看着她。
她當然不知,她現在雖面白如霜,可眼底泛紅,更有一番風情。
對方頓了許久,嗓音暗啞地說,“既然如此,我先替那些人謝過娘子。”
兩人都一時無言,又聽韓雨鐘問道,“晌午路過審刑院,方知娘子來找過我,可就是為了這件事?”
駱抒很不好意思,“冒失之舉,沒想到大人你還是知道了。”
韓雨鐘笑道:“那小吏嘴有些快,日後娘子就知道了。”
說着便與她講起審刑院的一些事項來,“比方點卯,娘子自然不需要,辰時到申時走即可。午間可休息半個時辰,沒有飯堂,得自帶。值五日便可休一日,可記住了?”
駱抒隻恨自己沒有紙筆,隻能掏出布料寫上一些碼子。
韓雨鐘好奇,“這是什麼?”
布料上的符号像字又不像字,說是記号也不像。
駱抒解釋與他聽,“這是我自創的符号,主要是記下時間、數量這些。”
韓雨鐘略看了兩眼,便會了,“娘子好巧的心思。”
正說着,駱抒想起要給他的東西,讓他等一會兒,自己轉身上樓去拿了。
韓雨鐘環顧四周,這間客棧看上去很是簡樸,沒有一絲繁華富貴可言,離審刑院也遠。掌櫃在不遠處招呼客人,說房錢三十文一晚,一壺酒十文,來往的人也是三教九流居多。一個女子住這裡,其實很不讓人放心。
不多時,駱抒下樓,遞給韓雨鐘一個扇面,那扇面針腳細密,繡的是竹葉圖,生動可愛。
“韓大人助我良多,我還一直沒謝過韓大人,今天備下薄禮,望大人喜歡。”
駱抒有些心虛,她一直拖着是因為沒錢,攢到錢之後趕緊買了絲綢給他做了這個扇面。
韓雨鐘翻來覆去地看,語氣倒是平淡,“這是你親手做的?”
駱抒怕他嫌棄自己的手藝,“是我做的,可是材料都是買的最好的。”
本來想做香囊之類,終歸太過親密,怕韓大人不喜,才做的這個扇面。
韓雨鐘親手把扇面套上,駱抒想這應該不是不喜歡,才放心下來。
接着聽他說道,“娘子送了禮物給我,我也有一份禮要送給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