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的滴答聲在這一刻驟然暴漲,似乎夢魇的主人被他們此舉激到暴怒。然而預料中的爬行聲卻始終未至,櫃闆也安靜得一反常态。
“該不會……”
該不會,那鬼物真被林哥一劍捅死了吧?謝遠想起林桓筝執劍時的狠戾,心髒一陣悸顫。他指節緊攥着可笑的哨子,與陳見言一起,死死鎖住那漆黑的櫃縫。
胡妍和郁天心的注意力都在廁所門上,那裡傳來的水聲幾近轟響,仔細辨聞,甚至還能聽到排水口不堪重負的“咕噜”聲。即使這是規則上明确表示正常的狀态,如此多的血水也讓人頭皮發緊。
規則說“正常”,但“正常”可不代表安全。如若水流聲無故停止,則需要立刻更換房間。規則裡也有這條明确的規定。
思及至此,胡妍猛地一滞。
更換房間?
一樓可供使用的,确實還有幾間。但客廳裡端坐着可怖的娃偶……他們真能出門麼?又能換去哪裡?還是說從一開始,他們就選錯了“安全屋”?這個想法讓她面色凄惶。
又一側,李時通依舊盯死着窗戶,可窗外除了血月,什麼都沒有。謝遠提過的白袍鬼,遲遲沒能出現。
太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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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的動靜鮮明地從天花闆夾角處傳來。樓梯上的三人同時收住腳步,閉眼舒了口氣——如若方才留在屋内,他們此刻已經被漫過金山的血浪所困住。
可是即便如此,作為接引者的活屍依舊毫無蹤迹。
爬上二樓,打開燈,連過兩道門,褚方知伸手拽住林桓筝的衣袖,在第三扇門前停了下來。三人一狗第一次認真審視了這間毫無生活氣息的屋子。
百葉簾不知先前被誰放下,嚴嚴實實地垂落着,隔絕了來自西北大道兩棟高樓的窺視。空蕩蕩的木櫃大開着,卻是透着一股詭異的坦率。單人床上積着厚厚的灰塵,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在此刻顯得格外紮眼。
林桓筝盯着那床髒污的被子,眉頭緊蹙,方才走得匆忙,竟是忘了把老鬼的東西都帶上,這讓他後悔不已。
玄牝在二樓出人意料地安分,除了死活不肯靠近東側兒童房那邊,在其他的區域它都顯得非常自在。當然,它依舊刻意地與林桓筝保持着絕對距離,最終被袁安栓在了破敗的櫃子旁,百無聊賴地追咬着自己的尾巴玩。
袁安瞥了眼絲毫沒有休息意願的兩人,将那床被子抖一抖,反鋪着蓋住了灰塵,就這麼和衣半躺下來。揚起的浮灰在空氣中懸浮,半天都沉不下去。林桓筝嫌惡地皺起眉頭,自然而然地牽起褚方知,退至另一側窗邊。
從這個視角俯瞰,後院的草地,稍遠的土坡和更遠處被濃霧籠罩的森林,全都盡收眼底。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個埋骨點處,直到感覺褚方知輕輕抽回了被他攥緊的手,掌心留下一片濕涼的痕迹:“啊……哥,從這兒看,”他聲音有點發緊,後悔自己的莽撞行為,“那白骨的位置,應該正對着隔壁的床吧?”
褚方知神色如常地掏出了紙筆,并未有什麼排斥情緒,這反應讓他暗中松了口氣。
“現在說這個沒用。”袁安腦後枕着手臂,避開那隻發黃的髒枕頭,目光落在頭頂黴變了的紙燈罩上,“倒是明天……有狗子在,要不要把白骨挖出來看看?”
褚方知将寫了幾行字的白紙疊了兩道扣在掌心,艱難書道:“挖出來也無濟于事。無論是姐姐的屍骨,還是弟弟的,挖倔隻會多生事端。何況也不知這算不算毀壞屋主的地。”
紙太軟,字太多,手腕痛,他的字迹比平時潦草許多,有了些極為随性的連筆。林桓筝不覺盯着這些筆觸出了神,忽而對上褚方知擡起的目光,那濃墨點綴的雙眼帶着道不明的情緒投望過來,讓他耳朵尖又開始不能自己地發燙。
褚方知在心裡确認了某個猜測。
回想起過去的半個月,他們之間的關系,原來早就不言自明。
他認為自己需要時間好好梳理這份突然到來的愛慕,但不是現在。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活着離開這個副本。
這個副本看似給了許多細緻的規則,實則有效的線索寥寥無幾,導緻現在很難判斷隔壁的房間能不能進。在研究表世界的規則時,他又注意到“好好睡覺”這個字眼,直覺其中暗藏玄機,便在紙上補上四個字,用筆帽戳了戳林桓筝的手背。
林桓筝會意,将紙遞給了袁安,袁安掃了一眼,二話不說閉上了眼睛。等他回身時,褚方知已經站到了櫃子前,破天荒地拿了剛買的無用道具——一小捆麻繩,逗着玄牝。可按照褚方知的作風,是絕不會在如此緊迫關頭去做這等閑事,這讓林桓筝覺着十分稀奇。
褚方知用餘光瞥着對方探究的目光,手上逗狗動作不停,心髒怦怦亂跳。
兩人獨處,袁安睡去,這讓他一時間隻覺得尴尬。麻繩在玄牝面前晃悠,所幸它給了面子,熱鬧地撲來撲去,才讓這個拙劣的演技維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