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在男人半透明的面容上,沒留下陰影。何江華笑不達眼底,指尖在半空中描摹趙景誠凹凸的輪廓,說得漫不經心:“或許,你突然就時來運轉了呢?”
趙景誠冷漠:“那我可得求神拜佛,把時運轉去财神那。”
何江華垂眸,發絲耷拉着像被遺棄的小動物,可憐兮兮道:“老闆,我們好歹同學一場,你甯願把賺錢的機給别個,都不願關照我?”
趙景誠斜睨:“是,并且祝願組織上把你丢去撒哈拉沙漠,讓你十七八年都做不成一單生意。”
何江華眼眸微眯,突然騰起一陣陰風,漫不經心磨過趙景誠脖頸薄薄的一層皮肉。
趙景誠呼吸放輕得很輕,看着何江華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逼近,寒意從腳底竄上。
人和鬼畢竟是兩類物種,趙景誠還是無法用對待老同學的态度,看待一個手持勾魂筆的鬼判官。
面無表情的何江華叫人不可自抑地恐懼,那對碧綠鬼眸裡閃爍危險光芒,隐隐壓制着不可說的情緒,比趙景誠曾經遇見的任何一隻鬼都要可怖,窒息的疼痛收緊他的心髒。
就在趙景誠阖眸等死的前一刻,忽然,耳畔響起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
趙景誠直直擡頭,腦門被彈了下。
何江華:“你怕我?”
廢話,地府管理松懈,天底下突然多一隻冤死鬼也不會被重視。
趙景誠淡淡地說道:“大人負衡據鼎,威懾八方,小民自是怕的。”
何江華垂眸看着他,略微出神。
趙景誠細微轉動眼球,不着痕迹地往旁邊挪了下。
突然,何江華箍住他的手腕,将人禁锢在狹小範圍。
何江華的腿很長,高了一個頭,睥睨時壓迫感極強:“既然害怕,那就該乖乖聽話。”
趙景誠:“你打算強買強賣?”
何江華不顧趙景誠的掙紮,強硬地将趙景誠的手指摁在協議書上,留下鮮紅印記:“管用就行。”
趙景誠閃身去搶,何江華先一步将協議書撤去。
趙景誠撲空,一時失了平衡,落入冷硬的懷抱。
寒意滲入骨髓。
趙景誠凝住,默默伸出兩根手指戳了戳何江華的手臂。奇怪的是,他的指尖不再穿過何江華的魂體,而是可以摸出風衣顆粒的質感,再往裡戳,便觸碰上的韌性結實的手臂。
是因為簽訂了契約嗎?
他的耳畔響起某人欠揍的聲音:“從現在開始,您的婚姻将由我全權負責,祝我們合作愉快。”
趙景誠布滿了郁悶陰雲,低咒在腹裡滾動。
何江華斜睨:“如果你認為詛咒能傷害判官,我不建議多聽兩句。”
趙景誠臉騰地發燙,咬着唇從何江華身上爬起來。
忘記判官能探聽人心了。
趙景誠滿肚子氣,冷冷地說:“我沒錢付你工資。”
“我還在試用期。”何江華盯着他看了三秒,幽綠的鬼眸閃了一下,“牽紅線的報酬就不收你的了,往後記得給個好評。”
趙景誠内心翻了個白眼,難怪混到隻能靠強買強賣刷業績的地步,這種态度,誰會想雇傭他。
趙景誠走進衛生間接盆水,把水放茶幾上,又從茶幾裡抽出一個塑料醫藥箱,他坐上沙發,左膝屈起枕着軟墊。
消毒水的氣味彌散,一道猙獰的傷口在素白肩頭格外刺目。他垂着眸,用棉簽沾藥水簡單擦了幾下傷口,綁上白布條。
他面上雲淡風輕,可滿地侵透血水的紙巾,無聲地訴說了這人隐忍的程度。
何江華站在窗簾下的陰影裡,銳利的目光凝着趙景誠,窗簾起了一層薄薄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