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貴女忙地整理了衣衫和鬓發,唯恐被旁人瞧見了醜态。
少女輕衫長裙,笑容燦爛,與她一同來的,有五六個人。
比如,趙大人,衛大人。
趙長策是主動追上去的。
半路上,前面出現了一個豐姿俊秀的年輕男人,以及一個心虛的女童。
薛真有點兒疑惑,“你們也迷路了?”趙長策聰明睿智,應當不會迷路吧?
“是的。”趙長策點了點頭,他像是突然注意到,薛真的身邊還有一個衛侯玉。
趙長策的笑意不達眼底,“衛大人,好巧,你也在啊。”
“不巧,趙卿不是跟了一路嗎?”衛侯玉的話,淡淡的。
薛真一怔,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趙長策和昌平。
趙長策跟蹤她?
少女眸光寒涼。趙長策面色不改,卻毫無一絲被戳穿的羞惱。
昌平乖乖的待在了一遍,肩膀縮成一團,盡量減少存在感。
救命。
她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小叔的臉皮,真的很厚!被衛大人拆穿,也能做到無動于衷。
昌平吞了一口唾沫,佩服的看着趙長策。
方才的動靜,薛真隻聽了大概。
她的眼眸清亮,輕輕的穿過了人群。
薛真看到,水歸甯的一絲發垂了耳邊,受盡了委屈,眸中蓄滿了淚花。
霎時間,少女的笑容,染上了一絲寒涼。
“你是哪個?姓甚名誰?這裡是方府内宅,外人不得入内。”
方成璁滿身華服,容光煥發。
她一眼便瞧見了薛真,明媚光耀,笑容仿佛絢爛之花,“呀,五妹妹,她是薛姑娘,昌平郡主的侍女,與郡主一起來的。
來者是客,縱使你不歡迎,也不能這般無禮,丢了方家的規矩。”
趙長策撇了方成璁一眼,蹙了蹙眉。
方成璁的嗓音柔美,如若天籁。她“好心”的解釋了薛真的身份,其餘幾位少女看她的眼神,立馬變得不屑。
薛真自是能察覺到,這份微妙的惡意。
少女勾了勾唇角,這位大姐姐啊,無論前世今生,對她都很在意。
“上次,将柔珲公主揣......害得落水的人,便是......你嗎?”方嫣然看向她的神色,也有幾分驚詫,以至于,她的語氣也是猶豫的。
單論外表,薛真柔弱無害。
許是她的外貌極具蠱惑性,旁人絕不會将她,與那個“粗魯無禮,力氣極大的野蠻少女”聯系在了一起。
少女語氣無辜,“幾位小姐,你們不知道真相,也不能憑空污蔑我。公主自己不慎落水,與我又有什麼聯系呢?”
趙長策噗嗤一笑,薛真伶牙俐齒,說謊的本領爐火純青。
年輕男人豔若榴花,微微一笑,美得驚心動魄。
少女們癡癡的望向了他,隻當他是被薛真的胡言亂語氣到了。
“薛姑娘,你做了壞事,還不承認嗎?那日,我也在,我親眼看到,是你将柔珲公主揣進了河裡。”
葉梵兒以為趙長策讨厭薛真,便自告奮勇當了出頭鳥。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如果我做了,陛下會處罰我。可是,我卻完好無損的站在了這裡。
倒是幾位,一個勁兒的咬定是我,争着搶着為公主申冤,這般‘正直善良’,難怪.......會欺負自己的親妹妹。”
少女神色不卑不亢,她的眼神,卻是輕蔑的。
“你——”所有少女面色一紅。
她們明白,方才的事情,趙大人和衛大人,都看到了。
“你一個卑賤的侍女,站在這裡說出一番長篇大論,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賤人,方家的事,哪裡輪得着你一個外人插手?”方嫣然憤憤的剜了她一眼。
薛真輕笑,擡手便打了方嫣然一巴掌。
“八姑娘,我和你姐姐說話,你不要插嘴。還有,你滿口髒話,哪有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這一巴掌,清脆響亮,誰也沒有想到,薛真一個柔弱少女,竟會突然出手打人。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薛真外表孱弱,力道卻極重。輕飄飄的一掌,方嫣然秀美的臉頰,霎時,腫得很高。
她傷心的哭了。“嗚嗚......你敢打我?”
方嫣然捂住自己的臉,羞憤的質問她。
“我是陛下封賞的女官,方姑娘,勸你不要這般與我說話,免得丢了方家的顔面。”
一行少女瞧了又瞧,不是很相信他的話。陛下親封的女官,聰慧機敏,蕙質蘭心,絕對不會是薛真這麼一個貨色。
一時激起千層浪,其餘人和方嫣然的表情一樣,隻覺不可思議。
少女氣質清冷,唇邊含笑,年輕銳氣,絕非俗物。
人群之中,引發了一陣騷動。
趙長策笑得饒有興緻。“幾位姑娘,你們是質疑陛下的決定嗎?”
幾人又驚又怕,可不想背下這麼一口黑鍋。
水歸甯的目光,同樣落在了少女的臉上。
薛姑娘?薛女官?
水歸甯的意識,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像是第一次認識薛真一眼,将少女從上到下、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審視了一遍。
少女容貌清秀,一雙杏眸飽滿而亮,如同沾了水的葡萄。
她的眉眼,水歸甯是十分熟悉的,熟悉到,永遠也不會遺忘。
即便她的畫技不是出衆的,卻也能閉上眼,将少女的神韻畫得惟妙惟肖。
水歸甯不能接受的是,衆人對她的稱呼......
她姓薛。
女官。
陛下親封。
水歸甯面容灰白,五髒六腑痛得厲害。
她捂住了心口,隻覺自己像被人用一根銀針,細細的挑了一滴心尖血。
真真......不是姓姜嗎?
不對,她姓什麼并不重要。
水歸甯雖是陣痛,卻也清醒的揪住了最直接的問題,真真......不是昌平郡主的侍女嗎?
為什麼會成為衆人口中的“年輕女官”?
水歸甯呆呆的望向了她。時間久到,不知過去了多久。
面前的畫橋,行人,秋菊,流水,統統成了模糊的影子。
那名少女的表情,輕描淡寫。
水歸甯輕輕咀嚼着這四個字,面容早已沒了血色。
真真,怎麼會變得這麼厲害。
她期待了許久,敬佩了許久的人,竟是真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