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啊?這兒也有麼?以前住在山上,老有蛇沿着廚房的窗戶爬進來呢!”
“正是端午的時候,蛇多,聽話,被咬一口不是小事。”
“那我要吹風扇麼,要客室裡那個大吊扇。”
“好好,吹一會兒,再叫管家拿支冰棍給你,高興了?”
姜瓷摟着他脖子膩膩歪歪地粘着他往客室走,經過大門口,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吵嚷,不知怎的,眨眼的功夫,十多個持槍警察已經沖進門來,周盛業也怒氣沖沖跟在後面。他瞧見姜瓷珠圓玉潤的一個,養得滿面紅光,好好地就站在門口,更是暴跳如雷,大喝道:“抓住他!抓住他!給我綁起來帶走!”
糜嶺先反應過來,高喊一聲管家,把姜瓷往身後推,說:“回房間去,把門鎖好,别出來。”
“可、可是……”
“聽話,快去!”
糜嶺掙了掙手臂,甩開姜瓷,見管家趕到了近前,也不多話,将他往管家那兒一推,管家和幾個仆人擡起他便往房間跑。
姜瓷坐在床上,還懵懵懂懂沒回過神,把枕頭抱在肚子前,無措惘然地盯着床頭櫃上糜嶺的手表,側耳聽和外面的動靜。
起初是嘈雜的腳步,此起彼伏的吵嚷,東西被砸碎的聲音,周盛業高聲吼道:“糜嶺,你敢耍我!怎麼着,你帶着這麼一個賤骨頭出去招搖過市,還說什麼你的夫人,真是叫人笑掉大牙!當能瞞得過我麼!他是我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插手了?快把他還來,還來!”
糜嶺回了句什麼,但聲音矮沉沉的,聽不清楚。
姜瓷回頭往門瞥一眼,瞧見門與地面的縫隙處光影晃動,像有人在來回地走,那種警察穿的短筒皮靴踏在地上啪嗒啪嗒清脆的響聲,那種冰冷的槍械碰撞在一起的動靜……
他忽然後知後覺地心驚起來,滿背冷汗,咬牙捱了一陣兒,站起身悄悄往門口走。
這時候又聽周盛業說道:“少廢話!今天不論如何我要帶他走!你讓開!要是不讓……别怪子彈不長眼!”
姜瓷一陣腿軟,踉跄幾步撲到門上,剛把手搭上門把,外頭卻已傳出槍響,接連不斷的好幾聲,震得他耳朵發麻。他腦袋空了一瞬,僵立在原地,太陽穴被打了似的鈍痛起來,心口揪着喘不上氣,眼前一陣陣發黑,再站不住,癱軟在地,失去了意識。
再醒過來時天已經暗了,他咽了咽幹澀的喉嚨,隻覺得頭痛欲裂,眼睛熱燙,看什麼都模糊一片,肚子也隐隐有些刺痛,可現下也顧不上了,隻想确認糜嶺的安危,正要坐起身下床,忽然被攬住了腰,耳畔傳來糜嶺低沉的聲音:“去哪……渴了麼?”
他怔了怔,回頭看去,糜嶺眨着布滿血絲的眼睛,活生生的。他撲到他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糜嶺柔聲哄道:“不哭了小寶,你這陣子跟着我出門,周盛業知道你沒生病,一定會來找你,舅舅怎麼可能不做防備,别怕,他帶不走你,你也不會回山上,上一回舅舅不是說了麼,除非我死——”
“不要!别說,别說!”姜瓷驚叫起來。
“好好,不說,吓着我們寶寶了,是舅舅沒有準備周全……”
他仍驚魂未定,哆哆嗦嗦,語無倫次地啜泣着說:“不可以的……嗚嗚……我不能回金園去,我不能,不可以,金園那個地方……和死也沒什麼兩樣了……我不要……真的沒辦法,我沒辦法再過那種日子……”
“小寶,不會——”
“會的!他要來抓我回去了,回去之後,又要有各種各樣的男人——”
“姜瓷。”糜嶺沉下聲但依然溫和地叫了他一聲。
他喘着氣定了定神,慢慢阖下眼簾,把臉埋進糜嶺頸間嗚咽起來。糜嶺輕輕撫摸他的頭發,無言地安撫了他一陣兒,他漸漸哭累了,止了眼淚,低一低頭去看小腹,糜嶺把手掌托着那兒,指尖微微攏着因鼓起來而往下垂墜的軟肉。
他也把自己的手合上去,定定地望着安然枕在兩人掌中的那小小肚臍眼兒,低聲說:“小舅舅,我跟你說一件事好麼?我懷孕了,你以前問過我會不會,我說不會……但是現在……我們的寶寶……所以我真的不能再回金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