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煦從隐居瀾走出,已是下午三點,海城秋風漸起,卷起柏油路上的塵土,不遠處的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密布朝這邊襲來。 他垂着頭,面色平淡,晦暗不明的眼睛看着地面,腳下微微泛黃白色闆鞋在路沿邊輕輕地剮蹭着鞋尖,落下一道黃色的印子。 身後的大門再次打開,馮禾從裡面走出,手中拿着溫煦黑色的挎包。 “少爺,你的包忘拿了。”馮禾說着走到了溫煦的面前。 溫煦擡頭看向他,盯着他手中的包,緩緩擡手接了過來,他抿了抿唇“謝謝。” 馮禾對他的稱呼從溫煦變成了少爺,顯然今天的談判是有效的,但是溫煦聽到這個稱呼卻覺得刺耳。 “禾叔,你還是叫我小溫或者溫煦。”溫煦将挎包背在胸前開口道。 馮禾面露難色,沉聲道:“先生吩咐過,你現在歸到了我們家,雖然還沒有正式召開認族大會,但這是禮數,必須要這樣稱呼。” “随便吧,還有今日他說的事情我不同意,我先走了。” 溫煦打的車子到了,他走了過去,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始終沒有再扭頭馬路邊的人一眼,車子駛離,站着的馮禾變了臉色。 溫煦看着窗外的景象,車内音響被打開,放出了音樂,歌曲是【想自由】唱的歌詞是“為将來的難測,就放棄這一刻,或許隻有你,懂得我,所以你沒逃脫,一邊在淚流,一邊緊抱我,小聲地說,多麼愛我。” 溫煦思緒被拉回到了剛進門的飯桌上,鐘枭天笑意盈盈的看着溫煦“你來了。”盡展一副慈父的樣子。
溫煦點了點頭,“我來找你談談。”說着他拉開了旁邊的梨花木椅子坐了下來。 鐘枭天不緊不慢的将手中的茶水倒進了杯子裡,放在了溫煦的面前:“不急,既然你來找我肯定是想好了,不管你做什麼覺得,爸爸都支持你,先喝口茶,這是最近新上的茶葉,嘗嘗。” 溫煦看着面前的杯子,小巧的杯口裡面倒映着溫煦的面孔,他皺了皺眉頭,不喜歡爸爸這個稱呼,明明才見過幾次面,對方太自來熟了,沒有邊界感。 溫煦擡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好苦,好澀”他不喜歡喝茶,感覺所有的茶葉都一樣,都是苦澀的,他沒有顯露在臉上,喉結滾動淡然的吞下,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怎麼樣,好喝嗎,我讓人也給你備了一點,等下你帶走。”鐘枭天把玩着手中的茶具說道。 “不用了,茶也喝了,可以談了嗎,現在。”溫煦神色認真的看着對面的男人。 “你想和我說什麼,爸爸洗耳恭聽。” 鐘枭天也收斂了神色,二人對立而坐四目相對,周身的氣場在狹小的四周蔓延開來,有些壓抑。 “你和我說的事情,我考慮了一下,我可以認你,但是,我有幾個要求。” 溫煦說完打量着鐘枭天臉上的神色,隻見男人眼眸和眉間流露出喜色,沒有一點厭惡和其他任何不爽的情緒,隻有失而複得的喜悅。 鐘枭天言語激動道:“小溫,你終于想清楚了,什麼條件隻要爸爸能做到的都可以幫你。” “沒什麼讓你幫助的事情,第一,不要幹涉的感情和工作私人生活,第二,我不想讓别人知道我們的關系可以先緩一緩,第三,我沒有原諒你,我要對你有一個考察期,期限一個月,一個月之内看你表現再決定要不要徹底的回來。” 這些的話一字一句的從溫煦口中吐出,他眼神死死的盯着對面的男人,看他有什麼情緒。 他總覺得面前的男人很虛僞,帶了一個面具一樣,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像一個笑面虎一樣,看起來在笑實則笑不達眼底。 鐘枭天聽到這個要求,微微皺眉,“小溫,第一個要求爸爸隻能答應你的感情爸爸不做主不參與,但是工作和身份肯定是要回到我這邊的,爸爸好不容易把你找回來了,我們父子兩個是不是要多多接觸增進感情,我是對不起你媽媽,但是你一個月的期限又不和我住在一起怎麼監督,小溫爸爸是想彌補你,想盡可能的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回來好嗎,爸爸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這麼多年了,想有個依靠,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考慮清楚,不要拒絕我好嗎。” 鐘枭天後面的語氣幾近哀求,溫煦怎麼會聽不出來,但是他實在看不破面前男人的面孔,是真的想讓自己回來是真情實意還是逢場作戲表面功夫。 溫煦皺眉他猶豫了,半晌開口說道:“我考慮考慮,我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住習慣了。” “好,我可以等你,對了,阿梅離世之前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給我,我最近想她了,昨晚還夢到了你的母親,還是那般溫柔,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 他滿臉眷戀陶醉在回味哪個夢境,溫煦看到他這個樣子,也許是自己多想了? 溫煦沉思片刻道:“母親走的很突然,沒有交代或留下什麼東西。” 鐘枭天瞬間一臉失落的樣子,眼角微微泛紅:是我,對不起她,沒關系的,以後爸爸會好好地補償你的,連同你母親那份。” 溫煦心裡有些不忍,他看向面前低頭輕拭眼淚的男人,縱然男人保養的再好,鬓角也有白色的青絲,一副愛妻如命的模樣讓人有同理心的好男人一般。 溫煦有些不忍看到他這個樣子,沉聲道:“但是母親留下了一張照片,照片有些泛黃模糊,上面男人的模樣很像你。” 對面鐘枭天聽到這話,垂下的頭顱瞬間擡起,閃爍着淚花的眼中帶着悲痛轉瞬即逝帶着一絲喜悅看着溫煦,聲音帶着一絲顫抖:“像我!可以下次把照片帶來給我看看嗎。” 溫煦抽了旁邊的紙巾遞給了鐘枭天,男人接過,随即溫煦點了點頭,“好,下次我把照片帶給你。” 話落,“咚咚”,包廂門被人敲響。 “進。”鐘枭天道。 包廂門被人推開一個個服務員端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從外面走進。 “吃個午飯送你回去。” 溫煦點了點頭,将胸前的挎包取了下來。 食不言寝不語,溫煦低頭吃着手裡的飯,餐桌上隻有碗筷碰撞的聲音,二人彼此沉默。 鐘枭天開口率先打破了這個沉默,“溫煦,你職業規劃需要我出手處理嗎?我可以幫你調查一下當年的事情,你以前的新聞我都看了,隻要你願意,這對爸爸來說都不是問題。” 溫煦嚼着東西的嘴微微一頓,放下手中的碗筷,在桌子上發出響聲,他擡頭看着對面的男人,冷聲道:“你調查我?” 周遭的空氣溫度瞬間降了下來,溫煦态度瞬間轉變,冷着臉看着對面的男人。 鐘枭天微微一愣,臉上抹出一抹笑容“溫煦,爸爸隻是擔心你而已,你放心隻要沒有你的允許爸爸不會做任何事情。” “不需要,我不喜歡别人随意的調查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好,不用您老擔心,我吃飽了,先走了。” 話落,溫煦拿起包站起凳子和地闆摩擦發出聲響,溫煦冷着臉朝門口走去。 “溫煦,等等。”
鐘枭天追了出來,拉住了溫煦的胳膊。 “放手”溫煦沒有回頭,冷聲喝道。 “溫煦,你聽爸爸說,我不是故意調查你的,爸爸跟你道歉,主要是我太害怕失去了你了,怕你跟你媽媽那樣,我隻是想保護你,爸爸錯了。” 鐘枭天哀求道,死死的拉着溫煦的手,不肯松開。 溫煦微微扭頭看向身後的男人,男人眼眶微紅,聲音哽咽。
“所以呢?這就是你調查我的理由,我不喜歡打着為我好的幌子去調查我的生活有關的一切,如果我想讓你知道,自然會跟你說。”
說完,溫煦重重的甩開了鐘枭天的手,男人被大力甩開,身形不穩,搖搖晃晃的倒在了地上。發出“咚”的聲音,溫煦聽到聲音轉身。
隻見鐘天枭癱倒在地上,眼角流出了眼淚,看起來整個人滄桑極了。
“抱歉…我…。”溫煦臉上露出愧疚的神色,他伸手去拉在地上的鐘天枭。
鐘枭天攀上溫煦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從口袋裡抽出手巾輕拭着眼角的淚。
“沒事的,你也不是無意的。”
鐘枭天斷定了,溫煦不會那麼狠,會愧疚有良知,他要的就是溫煦這一點。
溫煦打量了一下四周,他們在走廊發生争吵,一個人都沒有來勸阻,想必是對方早已讓人遣散完了,不然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早都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