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知道,今天蕭策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而是——
帶回了傳聞中那位與他一同長大、情比金堅的青梅竹馬。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她心道。
衆人各懷心思地等候着,然而卻沒等來蕭策,隻等來了他的侍從明光。
“回夫人,王妃,王爺被陛下召進宮中,讓奴先行送白姑娘回府。”
明光禀報完畢後,老夫人眉間的不悅驟然散去,疑惑中帶上幾分難以抑制的激動,“白姑娘?”
蕭筝搶話:“哪個白姑娘?可是少時曾與我阿兄有過婚約的那位?!”
語罷,挑釁一般地看向了謝漪。
蕭策不在的時候,她們母女二人常常用颍州話交談,然後再齊唰唰用這種眼神看着謝漪,仿佛在憐憫她聽不懂。
“回老夫人和二小姐,正是。”明光對老夫人和蕭筝拱了拱手,“白姑娘一路舟車勞頓,加之身體抱恙,奴私做主張先将人帶去了廳後側房休養。”
謝漪隻一如既往地裝作不知,詢問道:“……王爺是如何說的?”
明光行了個更加恭敬的禮:“回王妃的話,王爺托奴将信箋交于您。”
謝漪接過一看,[白姑娘與本王相識于年幼,如今新寡,無枝可依,本王理當照顧其餘生。具體當如何,還望王妃定奪。]
這是将責任都推到她頭上了?
妾室們不約而同地暗暗打量着謝漪的反應,目光中夾雜着些許感同身受的同情。王爺此行出征凱旋,不曾理會過明媒正娶的王妃,反而帶回個新寡的青梅。
若是換了旁人做王妃,隻怕早已經一根白绫給人騰位置了。
好的很。
“既然王爺發話,那便先見見那位白姑娘吧。”謝漪恭順地攙起老夫人的手往正廳走。
老夫人自打聽說那位白姑娘來了之後,臉上的笑意便藏不住,心中更是沒了平時的彎彎繞繞,便也任由她若不喜的謝漪攙着她健步如飛。
那白姑娘是她自幼看着長大的,溫婉賢淑,比起謝漪,自然是對方更為孝敬恭順。
蕭筝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這位心目中的嫂嫂。
……
衆人在正廳中見到了那位白姑娘。
她一身素白,耳邊卻是别了一支栀子花,黑發如瀑地披散在肩頭,面有愁容,尚泛着淚光的眼尾微微發紅,一看便是新寡。
俗話說得好,要想俏,一身孝。看來這白氏深谙此理。
有穿堂風吹進大廳,她似站不穩一般跪了下來,綿綿地行了個禮,“民女白柳絮,恭請老夫人安,王妃安。”
“哎喲喂!我的乖乖啊!快快免禮!”正席之上,老夫人連忙心疼地讓人将白柳絮攙扶起來。
站立于老夫人身側的謝漪挽去額間的鬓發,聽不出情感道:“真真是我見猶憐。母親,您打算如何安頓這位白姑娘?”
老夫人努了努嘴,“你說呢?她可是我兒的青梅竹馬!自然是擇日擡為側妃,往後搬至雲栖堂側間居住哇!”
若是當年她兒與白柳絮倆成了,如今還有這謝氏女什麼事!
雲栖堂?!
一旁站着的其餘侍妾聽了心下皆是一驚。
要知道那雲栖堂是什麼地方?那可是王爺起居的地方!
現下老夫人讓那寡婦直接搬進去,對方與王爺青梅竹馬,又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老夫人難不成是想讓王爺夜夜獨寵此一人嗎?!
謝漪卻是點了點頭,擺出了正室應有的大度,“那便聽母親的,兒媳這便去安排。”
“多謝老夫人,多謝王妃……”白柳絮起身,柔柔行了一禮,又垂下一滴清淚。
“無需多謝,既然白姑娘來了,那便好生在此等候王爺吧。”
謝漪說完,便以安排白氏為由,帶着兩個陪嫁侍女便離開了正堂。
白氏望向謝漪遠去的方向,心下有些酣暢。
早就聽聞謝氏女傾國傾城,如今看來傳言不假。
可就算是那樣尊貴的女人,抓不住丈夫的心,又有什麼用呢?
老夫人依舊沉浸在喜悅中,她牽着白氏的手笑眯了眼,隻盼着對方早起替蕭策生下一兒半女。
……
夜畔,謝漪方才沐浴更衣完畢,尚未完全幹透的黑發垂至腰間,隻着一身淺紅色寝衣便走出浴房。
卻見一男子正捧書坐于她的一方軟榻上,對方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生的是英武高大,鼻骨上的一處黑痣更是給他的肅然添了幾分俊惑,恰到好處。
見她出來,眼神便直直地掃了過去,目光中是連自己也未察覺到的驚豔。
“王爺怎的來了?”謝漪皺着眉,下意識裹緊了自己的寝衣。
“本王出征歸來,特來看望自己的王妃,有何不妥?”蕭策将書放下,一旁侍女自覺退出房中。
燭火搖曳,他行至謝漪面前,右手指骨勾勒緩緩出她的下颌,行至她胸口之時,卻蓦然收緊——左手從身後拿出一男子外袍,尾音挑高道:
“倒是王妃,一年不見,怎的寝房裡有他人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