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信紙一起倒出來的，還有一副鍍銀耳塞。

一目十行，總結下來就是：請繼續努力工作吧，費得拉修女！

費得拉：(╯▔皿▔)╯

除了關于後續的安排，瑪麗姆姆還深入淺出的科普了一下占星術的知識，告訴費得拉：三天後是十年一次的新月，有極小概率聽到不可名狀的呓語，如果遇到，不用擔心，把耳塞戴上就行了。

費得拉：聽上去挺危險的，我不能請假嗎？

繼續往下看，瑪麗姆姆：你會因為日全食不去上課嗎？嗯？look in my eyes，why babe， why？

*

浮空島在日夜不停的向羅塞米亞進發，費得拉坐在溝通車上，并沒有腳下地面在移動的感覺。和前幾個月在亞瑟頓唯一的區别，就是浮空島的空氣有了麥香。

秋天的夜晚總是格外的冷，費德拉掏出披肩，包住了自己。

費得拉推門，走進廚房。裡面一片漆黑，拎着油燈，費得拉點亮了附近幾盞蠟燭。

一陣寒風襲來，蠟燭被悉數吹滅。費得拉曉得了，那個騎士回來了。距離上一次見面已是半月前，費得拉之後沒再見過他。

桌上的煤氣燈突然點亮，和上次一樣，光線克制的環繞在一個小範圍内。

漆黑中，費得拉的腳步聲無比清晰。

站在黑暗中時，費得拉會感到害怕，但是當她置身于黑暗中的光明時，她感到另一種害怕。像是聚光燈下的演員，她的觀衆可能藏匿在每一個陰暗的角落，窺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不像上次，這次桌上錯落有緻的擺放着食材、工具。上次她用過的所有東西，都在這裡。正中間，是一條金項鍊。費得拉拿起來，仔細看了看，細細的鍊條下，是一個十字，交彙處鑲嵌着一顆克什米爾藍的藍寶石。

寶石很漂亮，但整體很土。費得拉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是給報酬來了嘿嘿嘿。

見習修士是沒有報酬的。和其他付費進入見習院學習的修士不同，費得拉這種孤兒，是通過交換自己的人生，才獲得了地方教堂的推薦，進入浮空島學習的。

見費得拉露出笑容，厄爾松了一口氣，安下了心。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費得拉壓下心中的恐懼，準備好好露一手。上次調料她隻加了一些醬汁，連鹽都沒放。對方既然這麼大方，她就好好做一頓。費得拉往燈光外的方向走去，她要去櫥櫃裡拿點香料。

見費得拉往陰暗的地方走，厄爾的神經繃了起來，她是在找我嗎？

一把小刀擦着費得拉的鼻尖，從天花闆掉落，深深的插進了光明和黑暗的交接地。費得拉吓了一大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急忙道：“我隻是去窗戶邊的櫥櫃裡拿點香料。”

費得拉一人的聲音響起，回音像鬼片裡一樣，在回蕩中逐漸扭曲。

費得拉的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連呼吸都不敢太重。片刻後，通向櫥櫃的煤氣燈依次亮了起來。

他是怎麼做到控制燈的？費得拉心想。不過話說回來，這都是魔法世界了，有點奇異技能也不奇怪。

拿完東西，整個廚房又隻剩那一片小小的亮光了。

厄爾躲在黑暗裡，嗅聞着空氣裡的味道，貪婪的注視着費得拉，觀察着她的每一個動作。她拿起鹽瓶的動作，暴擊雞肉時的表情，腌制食物時手指張開的角度和力度......他感受到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在内心發酵。

他想象自己在費得拉的手下，想象自己和人的接觸，而不是和人或者其他生物肉搏。他睜着眼，貪婪的看着。

費得拉切菜的手頓了頓，餘光中，她總是瞥見陰影裡一閃而過的金屬反光，忽左忽右的。應當是自己緊張的錯覺，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專注在面前的菜闆上。

越壓抑什麼，越反彈什麼。費得拉的腦海開始不斷循環上次的景象，地上一灘灘的血水，鼻尖的鐵鏽味，猙獰的面甲，如有實質的視線......後頸的汗毛不受控制地豎了起來，費得拉努力剁菜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處理很快完畢，費得拉把食物放進烤箱。現在就是要等了。剛剛做飯時，她發現，刀具與香料的位置、順序竟與她習慣分毫不差，連左右手都考慮到了。費得拉驚訝于對方的記憶力，隻看過一次便都記得了。細，太細了。

空氣中隐隐有一股血腥味，偶爾，費得拉還能聽到水滴的聲音。

寂靜像濕冷的綢緞裹住全身。努力忽略身上的視線，費得拉回憶着自己的前半生。在快要回憶到自己小時候穿的是什麼顔色的開裆褲時，烤雞終于做好了。費得拉做了個漂亮的擺盤，感到十分滿意。

“如果您沒有别的要求的話，我，我這邊就先走了？”

走了，走了，了......回音在黑暗中繞了個彎，最後顫抖了一下，消失了。

通往門口的蠟燭亮了起來，費得拉走了過去。要是沒有這些死亡威脅啥的，燭光晚餐其實蠻浪漫的，對方真會享受。

拉開門，留下一句“您慢用。”費得拉捏着口袋裡的金鍊，前腳催後腳的走了。

踩在通往見習院的細砂上，費得拉不住的欣賞着自己的大金鍊子。她咬了咬，是真的！

輕輕的歌聲飄蕩在空曠的建築之間，費得拉沉浸在喜悅中，毫無察覺。

漆黑的道路上，隻有輕薄的月光和費得拉手裡的燃油燈，油燈的火光突然劇烈晃動，飄忽不定。終于，費得拉發現不對。

不是，為什麼走了這麼久，不應該早到了嗎？

舉着燈往四周望去，費得拉汗流浃背，她的兩邊是陌生的密林。蕭瑟的秋風飄過，小路的盡頭傳來一串模糊憂傷的呓語，像溺水者的嗚咽。空氣中泥土的味道，混着某種潮濕腐爛的氣息鑽進費得拉鼻腔。

恐懼如潮水般漫過全身，費得拉停住腳步。林中的生物似乎逐漸蘇醒，睜開了無數雙眼睛，将視線落在費得拉身上。

費得拉：天奶啊。

從前看恐怖片時，除了一些常人已知的，不要落單，不要往空房子裡走的常識費得拉是知道的。但是一個人出現在陌生的道路上該怎麼辦！

費得拉沉吟片刻，停在路上也不一定安全，不如走吧。心裡想着，費得拉右手提着燃油燈，左手握住胸前的聖水，嘴裡念着背的滾瓜爛熟的《路加福音》，勇敢的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