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煙棠歎了口氣,“她是姑姑的人,又是老夫人下在我身側的暗樁,如今自曝身份,回去了也不會好過,何須你我動手?”
江春漾聽了這句話,驟地笑一聲,語氣有些無奈,“沒想到啊溪煙棠,你這人,表面看着小白兔似的,城府還挺深的啊。”
她輕哈了一聲,“一般吧。”
裙子蕩來,溪煙棠推門而出,就座在台階上。
天要破曉時,風早已沒了蹤影,卻依舊灰蒙蒙的,房内的燭光向外而出,照出一塊亮地,她坐于門前看雪,紛紛揚揚。
暮然回首,看向屋内的少年,燭火在他身上暈了層暖光,她眉眼含笑,輕聲道:“江春漾,今日多謝你了。”
多謝你找到她,多謝你為她撐腰……
話說完,溪煙棠回過頭來,低垂着眼盯着腳下軟綿綿垂落的雪。
說實話,今日若不是江春漾,她屬實不敢将翠兒拔出來,也沒想到,翠兒居然藏了這麼久。
須臾身上一暖,雪白的狐裘披在身上,江春漾大搖大擺地坐下,傲氣地啧了一聲,“你可别多想,小爺平生最看不慣這等賣主求榮的,幫你也是小爺順手的事,你都快嫁到我們江家了,能不能硬氣點?”
“還有,自己身子什麼樣自己不知麼,怎麼也不披件衣服,若是病了,豈不是又要賴上小爺?”他自顧自地嘀咕着,也不敢看她,也不知她到底聽沒聽進去。
但是江春漾知道,就算她病了,果真要賴上他,他也是願意的,畢竟,他等這一刻很久了。
溪煙棠沒接他的話,輕聲喚他,換了個話題,“江春漾。”
“嗯?”男人鼻腔出聲。
“你是怎麼知曉我被關在那木屋的?翠兒是個心思細膩的人,若是做壞事,她定會好好清理痕迹,你說連書禾都未察覺,你是如何知曉?”她偏頭看過來,呼出的氣在空中形成一團朦胧的白花。
“這個嘛……”江春漾低頭淺笑,手掌一擡,在她腦門上輕敲一下,“你聽到水聲晃蕩沒?”
聞言,溪煙棠皺眉,音色蓦地拔高了,“江春漾!我沒同你開玩笑,我認真問你呢!”
“好好好,不鬧了。”他裝慫地擺擺手,輕咳一聲,道:“你還記得兒時我們一起鑽過的狗洞麼?”
溪煙棠霎時間想起兒時兩人灰頭土臉地鑽狗洞的記憶,面上染過幾分紅暈。
江春漾繼續道:“你不會憑空消失,擄人縱然不能走正門,我恰好想到了那個狗洞,便帶人找了過去。
那個狗洞被人動過了,擴大了些許,還被柴火遮掩着,挺隐蔽的,但是呢翠兒還是沒藏好,她隻将院内的痕迹清掃了,牆外卻沒,當時的雪沒下多會,我們跟着腳印便尋到了木屋,
那木屋是三年前山下的獵戶搭建的,這邊的村民依山,吃食也都從山間來,不過這兩年賦稅減半,百姓能自給自足就鮮少來山上打獵了,木屋也就閑置了。”
溪煙棠:“這樣啊……”她撇他一眼,“那你運氣還挺好的,正好演了出英雄救美。”
江春漾:?
“其實小爺也沒多想救你!”
溪煙棠點點頭,笑得溫柔恬靜,說得夾槍帶炮,“世子大人做事小女子安敢反駁?”
……
兩人再度安靜下來。
江春漾偏頭看她安詳的模樣,心下微動,不自覺開口,“其實溪煙棠,我一直有個事想問你。”
“什麼?”
“你在溪家過得好不好?”
不管是出于什麼身份,是江城世子江春漾,還是江湖人江念,他一直都想知道,分開的這三年,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她,他想聽溪煙棠親口和他說,而不是依靠書信告訴江念,我很好不用擔心。
她總是報喜不報憂,總将苦楚一個人扛,若不是這次他逼了一把,說不定溪煙棠就這麼認了……
不過沒關系,
隻要她說,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幫她,為她撐腰。
溪煙棠聞言輕歎一聲,抿抿唇,其實心裡早就料到他總會問的,一來祭祖就出了這檔子事,他定要問問,定要好好考慮,畢竟婚書還未寫……
溪煙棠攥緊手指,有些膽怯地擡眼,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隻将他模糊着,去看他身後的景,“你想聽真話?”
江春漾點點頭,“聽真的。”
她說:“我過得并不好。”
“江春漾,其實分開這些年,我過得并不好,但是你隻需要幫我這一次,日後我會同你和離的,你有了喜歡的人,我會讓出位置……”
男人打斷她,眼神傷心,“好,我知曉了,我幫你。”
……
談完話,天還黑着,江春漾便回了屋子,他半坐半倚地坐在榻上,将懷裡偷偷揣回的棠花帕子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找了個盒子,藏了起來。
半晌,高德走進屋子。
江春漾困倦的擡眼,問:“處理好了?”
高德:“是,屬下親眼看翠兒咽了氣。”
“做得不錯,去将她送到溪家,送到許楚音的門前,務必讓她一睡醒就看見。”
高德微微颔首,畢竟此事他心知肚明,溪家老夫人何等手腕,斷不可能在此時動手!所以隻能是旁人……
……
次日一早,許楚音剛一睜眼,便被一根手指吓得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