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詠被噎了一下,很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用什麼表情來回應他這句話,所幸常昇飛快遞了台階過來:“你家到啦小詠,明天見。”
“……再見。”
他們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沒有持續太久,在接下來的一周裡常昇果真是非常準時的每天都來草履報道,簡直是比上班打卡還要積極,他現在的職業狀态齊詠多少了解一點,有點能理解他不想出現在公司的心情,倒也沒趕他走,何況常昇确實如他所說的那樣,他自己的喜歡是自己的事情,從來沒給齊詠造成過其他顧慮,隻要店裡有别人,他不會做任何出格的事,齊詠明确表達過不喜歡的東西,他絕不會強加在齊詠身上。
可真像個有錢沒地方砸的冤大頭啊,齊詠望着收銀台上晃着腦袋的貓貓頭——是常昇昨天帶來的,齊詠想說是小東西收了就收了,結果兼職的店員小姑娘晃出來一趟,咦了一聲說“這不是那什麼什麼牌子的設計款?”
齊詠查了一下,确實是,一個華而不實的擺件,也沒見頭比别的貓晃得好,怎麼就能賣這麼貴,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的齊詠在心裡把常昇的定位從好像不太聰明轉變成了就是不太聰明的冤大頭。
收都收了,再退就退不回去了,不要臉的常律師把貓舉在臉前給貓配音:“嗚嗚小詠不要我了嘛是因為我長得沒别的貓好看嘛?”
屢試屢爽,齊詠又一次啞口無言地妥協了。
又到了一天的六點鐘,按理來說已經到了常昇同志日日來報道的時間點,連兼職小妹妹都探出頭來等常律師每日投喂的五花八門的甜點小吃,很像覓食的土撥鼠,齊詠痛心疾首: “在餐廳工作還能饞成這樣,我沒把你喂飽還是怎的?”
小妹妹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害,外食香嘛——”
怪不得小妹妹,常昇每日用來投喂草履工作人員的都是些排隊要排老久的稀罕玩意兒,連齊詠這麼挑嘴的人每天都能把自己那份完完整整吃完。
确實,到這個點常昇還沒來在最近來看還有點反常,齊詠心裡也奇怪,但說到底人家本來也沒義務天天來,說不定是臨時遇到什麼事情,都很正常,今天外面一直淅淅瀝瀝下着雨,出來也麻煩。
齊詠想到這裡便也不糾結了,該幹活幹活,直到忙完晚餐一段,八九點的時候終于有空拿出手機來刷着微博玩玩,赫然在熱搜行列看到了一條新聞——“瑞林總經理妻女搶救失敗。”
大概是因為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熱度降下去不少,已經在榜單中流徘徊,齊詠點進去滑着看了幾條,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下意識就給常昇把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好幾秒,終于在快要自動挂斷的時候被接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齊詠總覺得對面常昇的聲音有點悶,聽着很疲憊,盡管他還是帶着笑意開的口:“小詠?怎麼啦?一天不見我想我了?”
齊詠沒理他的調笑,直截了當問他:“你人哪兒呢?”
“我?外面呢。”
“具體地址。”
“……做什麼,查我崗啊,隻有我老婆能查我崗,小詠。”
“三,二……”
“……好啦,我就在草履拐彎這個路口的椅子上。”
草履是開在一個綜合體的大廣場裡的,為了吸引客流,周圍配套設施做得很不錯,提供了不少供陪朋友逛街時偷懶的人士可以坐的造型椅,設計得一等一的有藝術感,時不時會聚集個把網紅主播倚在上面左拍右拍——今天倒是一個都沒見,越晚雨下得越大,連店裡客人都寥寥,更别提廣場上的人。
左右店裡也沒人,齊詠交代了一句,撐了一把塑料傘出門去找人,遠遠地看到廣場那頭的白色椅子上确實坐了個還挺熟悉的背影,也沒撐傘,就這麼懶懶散散地靠在椅子上,倒是很有一種落寞感。
齊詠信步到他身邊,歪頭看他:“挺有意境哈?”
常昇擡頭看他,對他莞爾笑了,也不知道他是坐了多久,左右渾身上下是全濕透了,頭發也濕哒哒地垂到臉頰邊,看着些許狼狽。他本人倒不覺得,随手對齊詠揮了下手:“巧啊?”語氣跟平時也無異,隻是看到他的臉色,齊詠才真切感覺到他自内而外的疲憊。
這個人在很認真地難過。
不知怎麼的,在這一刻,齊詠腦子裡突然就閃過這麼一句話,沒來由的,他跟着感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心塞,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他把傘收了起來,坐到了常昇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