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元出生在一個清貧的家庭,父親早逝,母親靠替人縫補漿洗拉扯他長大。他并不因身世而自卑,也并不因才華而自傲。
可以說,他以一種非常坦然的态度面對着生活中的一切。
清晨天不亮,他便起床自己去廚房熱些吃的帶在身上,去私塾的一路上會跟打掃衛生的鄰裡和附近出攤的小販打招呼,連路邊的小貓都會親昵地蹭蹭他。
謝知绯看着熒幕前這一幕,由衷地感慨:“這簡直就是迪士尼公主的劇本。”
自從上次攤牌之後,賀與共也開始以人的狀态出現在謝知绯周圍。
他好奇地扭頭看着謝知绯,“迪士尼是什麼?”
雖說處理的現代線較少,但是崔決還是聽說過迪士尼的,他略一側目,并不回答。
“嗯...就是,童話故事,不對,故事!”謝知绯手不自覺地放在鬓邊,對這個問題頗有些頭疼,“反正就是那種人見人愛的小公主的感覺。”
“公主?公主不是女孩子嗎?”解釋完之後賀與共顯然更不懂了。
謝知绯覺得自己要跟一個剛通人性的狐狸解釋完全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簡直難于登天,她揮了揮手:“不重要。”
賀與共垂下眼眸,又轉頭看向了屏幕。
散學的鐘聲剛歇,錦袍玉帶的公子們便已起身。書童們手腳麻利地收拾筆墨紙硯,幾個好學的同窗仍圍着夫子探讨今日所學。隻有裴思元熟練地走到牆角拿起掃把,開始打掃私塾。
他本不該出現在這間私塾。去年冬日,夫子見他立在窗外聽講聽得入神,破例許他灑掃抵束脩。
此刻他掃地的動作很穩,竹枝劃過青磚的沙沙聲裡,帶着幾分珍而重之的意味。
有一個富家公子哥,不緊不慢吃了兩塊書童遞上來的糕點,約莫是覺得膩了,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沖着裴思元的方向喊:“哎,我吃不完了,賞你了。”
換做謝知绯的話,她應該早就跟人家吵起來了,那糕點中還有咬過的半塊,任誰看了都覺得有些屈辱。
裴思元停下掃地的動作,擡眸看過去,不僅沒有生氣,還沖着人家笑。
“多謝盛兄。”
“好強的‘鈍感力’。”謝知绯搖頭贊歎。想到賀與共可能不理解,又補充道:“就是說他對别人的惡意不敏感的意思。”
賀與共彎着嘴角點了點頭。
被喚作“盛兄”的男子也并沒有繼續刁難,仿佛隻是随口一說,他轉身便走了,書童收拾了東西快步跟上,誰也沒有多看裴思元一眼。
倒是方才與夫子探讨問題的幾人為裴思元感到不平:“裴兄,他那樣折辱你!你怎的不生氣?”
裴思元沒有停下手頭的動作,隻是溫和地回複着:“無妨無妨,盛兄未必是惡意。”
幾個人搖頭歎息,又結伴離去。
裴思元将地上的落葉掃幹淨後,又打水擦拭了書案,順手将一些人留在桌子上的東西也擺放整齊,這才開始收拾了自己的物件。
裴思元拿起那人留下的糕點,掰下他咬過的部分單獨收起來,就着暮色餘晖,将剩餘的部分放入口中。
此刻四下無人,他眉目舒展,甚至帶了笑意,似是真覺得滋味不錯。随後又将剩下的糕點又好生包了起來。
歸家途中,他将掰下的碎屑分給路上的小貓,步履輕快。
“娘,我給你帶了東西。”他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臉上仍是那般笑意淺淺。
謝知绯被他身上那種風雨不侵的從容折服了。
裴思元比公主要小幾歲。公主在戰場殺敵的時候,裴思元在遠方的小鎮讀書寫字,戰火并沒有波及到他們,但是也的确過了幾年不安定的日子。
他是天下初定後,新皇登基不久親自定下的探花郎,并非因為才華而排為第三名,乃是因年輕俊秀被選為探花。
低頭跪謝皇恩浩蕩,擡首已是紅燭拜堂。
受封賞時有多開心,得知要被選為驸馬就有多失落。一腔抱負無處施展,身為驸馬再無涉足朝堂的可能。
謝知绯有點理解裴思元的難過了,不過也隻是沒那麼讨厭他。
但是轉念一想,公主也一定不是願意的,兩個人都是朝堂鬥争的棋子,都是那個不争氣的李建惹的禍。
話說那個蠢貨到底是怎麼想的?硬湊兩個苦命人在一起。
謝知绯指尖輕動,将畫面撥轉回那日的李建視角。
“皇上,據公主身邊的婢女來報,公主像是對探花郎有意。”一身黑衣的暗衛跪在李建面前。
“噢?”李建眯了眯眼睛,“沒想到皇姐居然也會動凡心呢?我還以為,她鐵了心不結婚是為了跟朕作對呢。”
沒有人敢回應,大殿靜得能聽見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