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惦記着答應了昨天的路人要去蔔算,她一邊發愁一邊抱着狐狸趕去市裡。
那邊果然已經有路人在等着了,她正要過去,餘光卻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是不是那個陶靜?”她側頭問崔決。
崔決循聲看了過去,正要回答。她忽然又打斷:“噢不對,忘了你看不見了,不好意思。”
看不到臉還看不到暗紅線嗎?但是崔決沒出聲否認。
看着婦人急匆匆的腳步超一個方向走去,謝知绯略作思索,皺眉又問道:“我記得你說過,不是所有的惡緣都會成糾纏的暗紅線?”
“是。”崔決已經察覺到了她的想法。
“你說即使是皇宮之中,那麼多人命官司都不一定形成的暗紅線,到底為什麼會在這倆人身上出現?”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雖然在田老三身上已經見到了暗紅線,但是她好像從來沒看過陶靜的紅線。
陶靜像是在躲避旁人的目光,不僅走得飛快,頭也低着,不敢跟任何人對視打招呼。
她閉眼朝陶靜的方向看去,泛着黑色幽光的暗紅線旁邊,腳腕上另一條正紅線格外突兀。
“師尊!!!”謝知绯這會兒已經習慣這個稱呼了,她急得一直用手去拍崔決,小狐狸在她懷中被驚到,歪着頭好奇地看她。
“嗯。”崔決其實一早就知道了,隻是想鍛煉一下她的能力所以沒有開口說明。
在崔決神力還正常的時候,解冤纏雖然麻煩,但并非如此費功夫,很多時候他隻需要在“神息”之上了解一下情況,用特定的陣法加神器,解開有德行之人的惡緣,兩個人哪怕當世的結局并不太圓滿,總不至于生生世世糾纏。
但是自從神力受阻,他在人間的行事就頗受掣肘。天道指引他接引神使,但是并未給出任何他現狀為何如此的說明。
謝知绯感覺自己被耍了,崔決明明知道卻沒有說明,而且她對現在所在的編制體系完全沒概念,腦子裡一時間湧現了很多問題,比如地獄呢?這些作惡之人死後不受審判嗎?比如觸發冤纏的特定條件到底是什麼?比如為什麼崔決的神力受阻了?
她無語地瞪着崔決,等待一個解釋。
崔決也靜默着,不置一詞。
兩個人沉默片刻,最終謝知绯忍着怒氣閉眼調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算了算了,打工人不要跟老闆計較這麼多,先辦正事要緊。
“能不能給我倆也隐身一下,我想去看看陶靜去做什麼。”她抱着狐狸開口道。
崔決伸出手,手心朝着自己,沖謝知绯的方向輕輕一撥動,謝知绯的身軀逐漸變得透明。
她已經習慣了崔決總是不解釋不說明,學會了自己猜,或許還是神力受阻的原因才沒讓她也隐身,又或許隻是為了鍛煉她适應朝代的能力。這不重要,她不再追問。
陶靜低着頭走了很久,在“市”的邊緣地帶停了下來,停在一個賣陶器的小攤之前。
她挑挑揀揀拿了一件很小的陶器,拿了錢給商販。
如果沒有前幾天的經驗,謝知绯可能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但是如今她一眼看出,這錢,對于買一個陶器來說似乎有些多了。
陶靜用餘光看了下旁邊,确定沒有熟人之後又輕聲說:“此前遺媪,毋令父知。”
謝知绯反應了一下,意識到她是要讓這商販帶錢給家裡。商販似乎認識陶靜,一雙眼睛裡都是關切,但是他什麼也沒說,千言萬語藏在了憂愁的面容之中。他點點頭,又配合地大聲演戲:“下次有需要再來哈。”
崔決在一旁發問:“你看到了什麼?”
謝知绯思忖了一下,隻說了事實的部分:“陶靜讓人帶錢給家裡。”
崔決又問:“你怎麼看?”
她又想了一會兒,然後答道:“不好說。”
崔決倒是對這個回答很意外,本以為她這麼話痨的人一定有很多推理要說,很多問題要問,顯然,謝知绯對自己專業的東西有自己的判斷。
剛入行的時候,謝知绯對很多事的理解太過淺薄,又因為學曆還不錯所以過分自信,導緻她經常性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偏見,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自己太天真。
她曾以為隻要按照家暴者的要求去做,就能保持暫時的安全;也曾經天真地想,但凡她們想她一樣強硬,事情就不會走到有些地步。是的,她曾經如此愚蠢不堪。
“你是不是覺得我會說他倆有問題?會說陶靜給的錢說不定是我剛給田老三的錢?”謝知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晃了晃,然後又習慣性摸着狐狸說“很多事情,我們用眼睛看,隻能看到部分角度。”
崔決被她故作高深的姿态逗笑了,輕輕淺淺的弧度在唇邊轉瞬又不見。“嗯,的确如此。”
“呦,難得聽你肯定一回,真是不容易。”她陰陽怪氣道,小狐狸的眼神在她身上和崔決身上來回擺動,頭歪在一邊,像是在努力理解兩人的對話。
崔決沒理會謝知绯的調侃。他現在有點理解為什麼謝知绯會被天道選中,他簡明交代了這件事情的大概:“我們此行需要斬斷暗紅線,最好是促成這兩人的姻緣,結束這段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