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山也跑過來追上兩人,沖人哼了一聲:“什麼主子,你的主子以後和我們一樣都是王府的下人,你要再叫他主子,那我們豈不都是你的主子。”
“你!”
放鶴氣紅了眼,又替他主子委屈,要真進了王府受氣可怎麼辦,“我不住你們這了!我要去找我主子,我給富少爺做事,他對我主子可好了!”
“你去啊,還省了一個人的口糧,這段時間就當喂狗了,小沒良心的。”
栖谷趕緊攔在他們中間,拖着放鶴不讓他走:“哥!你别說了。小鶴,住的好好的走什麼,王府大得很,你主子來了不會沒地兒住。”
“你讓他走,真把自己當香饽饽了,他和那個誰就是兩個燙手山芋,誰碰上誰倒黴。”
放鶴一拳砸在枕山臉上,直把人打得摔倒在地。枕山也不還手,任他一拳又一拳砸在身上,閉緊了嘴沒喊痛。
栖谷不知道枕山發什麼瘋,這幾個月他們相處得不錯,給放鶴買藥的錢幾乎都是枕山拿給他的,怎麼今日像是故意激他生氣一樣。
白關戰敗,郡主和安北侯都死了,浪葉也死了,這些日子放鶴憋着一股氣,一心想着救出主子。可他隻能躲在這裡,更沒有辦法救人。他真沒用啊,一點忙也幫不上。
放鶴積攢了這麼久的情緒終于發洩了出去,胡亂打了枕山一通,後來哭得沒力氣就被栖谷拉開了。
“被打的人是我,你哭夠了沒有。”
放鶴仍不解氣,但看枕山已是鼻青臉腫,他畢竟是個練家子,欺負不會武功的人說出去多難聽,掙開栖谷的手走開了,但也沒出府去。
栖谷還想繼續去追放鶴,但也擔心枕山,他臉上看去着實吓人。
“你沒事說他幹什麼,他多大,你多大,本來無家可歸就夠可憐的了,你就不能對他好點麼。”
“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我還手了麼,嘶!輕點,臭小子下手可真重。”
他把手搭在栖谷肩膀上,一瘸一拐地回屋休息,“他再不大鬧一場,得把自己憋壞了,小毛頭隻記得他的主子,也不知道替自己想想。”
不管傅聿知有沒有放出來,枕山已經想好要把放鶴當作自己親弟弟一般照顧,誰叫他欠浪葉一條命,那他就必須擔當起兄長的職責。
柔嘉郡主出殡這天,并沒多少人相送。雖然皇上沒昭告天下她交代的罪狀,但反賊之妻的頭銜擺在那裡,諒誰也不會對她有幾分好感。
寥寥幾人之中隻有傅濯纓和清微難掩悲痛,俯在棺椁上哭泣不肯起身。皇上遣人送柔嘉郡主的遺體回白關安葬,卻不讓傅濯纓同行,這就是她們母女倆的最後一面,往後想要祭拜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富豫今日也來為郡主送行,但并未上前,隻遠遠地站在一旁。不論如何他斬殺了傅原,和傅濯纓并不認識,不願打擾她們和郡主道别。
“你真的不過去送送郡主麼?”
傅聿知強撐着病體,由寶鋒扶着站在富豫身邊,一隻腳剛邁出去又停住不再往前走。
本來今日扶柩擡棺,手捧牌位的人該是他這個不孝子,可現在他已與白關傅氏無任何關系,再沒有資格做這些事。連為郡主哭喪燒紙都失去了身份,更不用說郡主的墓碑上不會刻下他的名字。
白幡朝着更北邊搖晃飄蕩,傅濯纓等人追着載有棺木的馬車哭喊不停。傅聿知不用攙扶緩緩跪下,朝着隊伍遠去的方向重重地磕頭。
富豫不忍心看他,咬牙轉過頭去。他心裡也不好受,明知道郡主是為了救出傅聿知才認罪卻什麼也改變不了。
傅聿知伏在地上久久沒能起身,十指深陷泥土之中。此刻他萬念俱灰,他娘是為他而死,卻不知該恨誰。
恨他爹欺騙隐瞞麼,可人已經死了。恨皇上心狠手辣麼,但都是他犯的錯,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娘。
他最該恨的人是他自己,要是他從未來到這世上就好了,他的存在就是造成所有不幸的根源。
他很想以死謝罪,但放心不下妹妹,可亦無顔再面對她。傅濯纓的痛苦不比他少,爹娘都死了,娘還是替哥哥頂罪死的。自己要留在曲京守護她,這是他唯一能贖罪的方式。
最後是富豫發現傅聿知已經昏死過去,趕緊把人背回馬車上。
傅聿知的身體才剛恢複了一些,本不能再受刺激,可要他勸人别去,富豫說不出口。他身為人子,驟然失去雙親,這份痛楚旁人不能分擔半分。
坐在回去的馬車上,富豫撩起自己的衣擺,仔細為傅聿知擦幹淨雙手。等病徹底痊愈該好好補一補,瘦得這般厲害,别說重新拿起刀和他比試,富豫擔心他會因傷病短折早逝。
富府的馬車還沒駛進城就碰到了舒王,似乎已在城門口等待他們多時。
“不知舒王殿下有何貴幹?”
富豫不想驚醒肩上沉睡的人便沒有下馬車,挑起一邊簾子問道。
江墅走到他的馬車前,看見裡面的情形,放低了聲音說:“我來接他回去。”
富豫沒動,不解地說:“不勞煩殿下,下官這就帶他回富府。”
“去舒王府。他在富府住得夠久了,再不回去皇上又該問你話了。”
江墅沒讓開,伸手示意把傅聿知交給他。
富豫找不到理由拒絕,傅聿知現在的身份的确是舒王府的人,他攔不住舒王要人。隻好把傅聿知交給舒王,随後派人去富府取傅聿知的東西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