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心口難受,舊疾了。隻是以往不在這個時候犯病,吃了藥好了一些。”
傅聿知一直擔心他的身體,怕他是因為大婚之日氣壞了身子才不舒服,早知道就不讓放鶴離開江家了。
“多給大夫點銀子,叫他們用最好最名貴的藥材送去。”
“不用您吩咐早就辦好了!主子,江公子這麼金貴啊,值得您天天噓寒問暖的麼,他的官是不是還沒聞狀元的大,不如派我去盯着聞狀元。”
浪葉一拍他後腦勺,揭開他的小心思:“你是覺得聞府人多熱鬧,天天都有故事聽吧。也不想想,聞府高手如雲,你還得再練練。”
“你去也行啊,說不定真能打聽點東西出來。”
“萬事小心,遇到危險先保住命再說。”
傅聿知并不想讓他們兩人以身犯險,當初怎麼把人從白關帶出來将來就怎麼送回去。危險的事他自己會做,他們幾個人都要完好無缺地回家。
“是!”
放鶴的武功比浪葉差一些,性子又不沉穩,隻能安排他去盯梢。江家這種一點危險都沒有的地方很适合他。
傅濯纓在外面野瘋了一天剛回家,就看到自己阿爹闆着臉在等她。
“又跑出去玩了?”
她一口氣灌完半壺水,随意抹去臉上的汗珠,沖傅原咧嘴笑了聲,一手抓起烤羊腿吃起來。
“你呀,也要改改這假小子的性子,等去了曲京白讓人看笑話。”
“不去不就好了,幹嘛非得去,那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提起曲京她就想到當時那個兇神惡煞的皇帝。
傅濯纓從前以為阿爹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可那個人如有神助一下就打破了她這種幻想,原來阿爹沒有她想得那樣戰無不勝,頂多隻能算是白關最厲害的。
戰敗以後她娘和哥哥就被迫去了曲京,到現在一面也沒見上,隻有通過短短幾頁信紙了解他們的近況。
去過曲京回來的人告訴她,那裡沒有供牛馬自在奔跑的大草原,也沒有豪爽熱情的朋友,每個人都笑裡藏刀,時刻準備從背後捅你一刀。
她一點也不想去曲京,雖然她很想娘和哥哥,但她的功夫還不夠好,哥哥要保護娘已經很辛苦了,要是再加上她那不是拖累哥哥麼。
“我不想去,阿爹,還不能接娘和哥哥回來麼?”
傅原沒回答她,沉默着給自己倒了杯烈酒,一杯飲盡,眼中已滿是忿恨不甘。
他想起柔嘉郡主,他的妻子。
他年長她許多,從她出生起,他便知道将來某一天她會嫁去曲京,嫁給身份尊貴的公子王孫。而他,一個侯府裡卑賤的養子,隻能仰視她,不配和她相提并論。
柔嘉郡主逃婚回來的時候,傅原心裡非常高興,以為上天終于眷顧了他一回。可是郡主隻将他當作普通的義兄,更遑論男女之情。再後來是老安北侯做主将郡主許配給他。
當時新帝剛立,郡主前世子妃的身份令曲京貴族望而卻步,怕摸不清皇帝的心思。而郡主的年紀禁不起一年年消磨,既然已經放棄了聯姻的最好對象,不如嫁給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傅原始終覺得郡主肯定是委屈自己嫁給他的。要是她沒有逃婚,那她就是順理成章的皇後,是擁有無上尊榮的位子,何必屈尊嫁給一個出身低微的義兄。
但他不敢問她後不後悔,他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
白關起兵之事,除了是為占有更多的土地和糧食,解決白關百姓的溫飽,也是為了向郡主證明,他傅原一樣可以稱雄天下,不比那個人差。
可他太自負了。
那個人是天下共主,打過不知多少勝仗,這一次他也不會輸。傅原技不如人輸給了他,但抵罪的卻是老安北侯。
造反謀逆不是小罪,一旦失敗必須有人人頭落地。傅原沒想過會輸,更沒想到老安北侯會替他去死。
“傅原,你還年輕,有妻有子,照顧好柔嘉,以後别再做錯事。”
錯事,怎麼會是錯事?
他不過是為了不讓白關的百姓再受饑寒之苦,想帶他們走出貧瘠的土地而已,這有錯嗎?義父不是贊成的麼,為什麼打輸了就要認錯呢?
他又不是要整個天下都姓傅,憑什麼那個人可以擁有大好江山,他們卻隻能守着這片冰天雪地熬過一天又一天。郡主總說曲京有多好,四季分明。自己隻是想打下曲京送給她罷了。
他隻是輸了一次而已,他不認錯!
曾經被開晖帝打敗的金日部找他聯手的時候,傅原立即就答應了。
他發誓一定要拿下曲京,要他的妻子做皇後,要天下從此改姓傅。
這将是異常艱辛的一場仗,不成功便成仁。傅濯纓留在他身邊會使他分心,送到郡主那裡他才能放手一搏。等他打進曲京時就可以與她們一家團聚了。
雪山上的神明肯定會收下他獻出的祭品,畢竟很久以前那個孩子就該完成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