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邵簡起身打開酒櫃,倒了兩小杯清酒。
“喝一口。”她說。
溫幾許接過酒,小小抿了一口,喉嚨有點熱。
“我們幾許确實長得靓。”
邵簡笑了一下,笑裡交雜着諷刺和心疼:“他們希望你嫁個條件好的男的,這樣他們面子有光,你人生有保障。你一出生就被當作他們未來生活的一部分來規劃了。”
她頓了頓,擡眼:“但你現在,不小了。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你想要的生活,和他們想要的,是不是同一回事。”
那晚,溫幾許睡在客房。
半夜她醒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眼睛睜着不動。邵簡的話在耳邊一遍遍回蕩:
“你得為你自己活一回。”
第二天一早,邵簡遞給她一杯黑咖啡,說:“别指望一晚上就變勇敢,先讓自己知道你能說‘不’。”
溫幾許看着咖啡杯,忽然想起關潤曾說:“我最不喜歡喝黑咖啡,太苦了。”
她小聲回答:“其實我也不喜歡。”
邵簡笑了:“那就别喝,沒人逼你喝。”
關潤是在淩晨三點改的票,一氣呵成,沒有猶豫。
她睡不着,索性把下午的飛機改成上午,淩晨就收拾好行李準備跑路。
上飛機後給溫幾許發了消息:【我臨時有點事,先回家了】
【這幾天謝謝你呀】
沒有等回複,關了手機。
飛機出發時,南京還沒醒來。關潤靠在窗邊看着這座六朝古都一點點縮小、後退。
打開家門一陣熟悉的吵鬧聲,關琴和李東坡這對中年新手夫妻被小寶寶鬧得夠嗆。
關琴大嗓門:“怎麼提前回來了也沒跟屋裡說一聲,我們好去接你。”
關潤看到關琴就跟充了電似的,笑呵呵說:“我這麼大個人了還要你們接!”
吃了關琴煮的抄手,洗了一個長長的熱水澡,躺在自己的床上。
還是家裡好啊!嘤嘤嘤!
關潤在床上打滾!
剩餘的暑假她很少刷手機,也沒有發朋友圈。讓自己一點點沉下去,變成一隻緩緩回到水底的魚。
隻是盛藝璇為啥有事沒事老找自己聊天啊?
開學後的校園沒什麼變化。食堂依舊擁擠,風從教學樓穿過,帶着秋天特有的幹淨氣味。
人們在做自己熟悉的事時,就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對關潤來說,大一下學期到大三下學期,就是這樣一個狀态。
大半回憶關于自習室和實驗室。
學分、操行分、評優,這些曾經在意的東西,在回憶裡卻再渺小不過。
她璀璨的大學生活,最懷念的是自由。
因為大四一開學就充滿了大家即将各奔東西的觀感,關潤暑假那點女兒情長早抛之腦後。
她的成績剛好卡在能否保研的分界線,關潤想得開,決定随緣,不能保研就工作。
曲文靜妥妥能推本校,盛藝璇打算考研,占了考研教室開始起早貪黑,至于張曼曼,也跟關潤一樣找起了校外實習。
關潤再見到溫幾許,是在大四少有的專業課上。
溫幾許坐在不遠處的另一個位置,兩人之間隔了兩排。
關潤看講台的時候,偶爾會看見溫幾許正和别人低聲交談,或者翻動課本。
老師講笑話了,溫幾許回過頭,看關潤也在哈哈大笑。偷偷在心裡頓一下呼吸。
中午,關潤在食堂碰見湯敏。兩人都點的香鍋,拿了号一起等餐。
“你最近在忙什麼?怎麼感覺你們寝室都很安靜了?”
“主要是溫幾許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她在準備雅思呢。”
關潤動作一頓,“她……要出國?”
“嗯,家裡早就定好了,畢業就去澳洲讀研究生。她也沒太多猶豫,好像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不知道啊?”
“我哪會知道。”
湯敏欲言又止,卻已輪到關潤取餐。
她以為可以完全走出來,聽到溫幾許要出國仍感覺心被刺了一下。還是不一樣了啊。關潤心想。
但她不會表露半分。
就像小時候關琴要守店,關潤在家裡炒菜卻燙起一排水泡。這件事關琴不知道,關潤便若無其事。
有一次校内舉辦志願活動,兩人被分到同一個組。集合時,溫幾許比關潤早到幾分鐘,站在樹下低頭看手機。
關潤走過去,溫幾許擡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很久不見。”
“嗯。”
那天的活動很簡單,兩人沒有太多交集,間或碰到一起遞水、發物資時,不小心觸碰的指尖。她們都會迅速縮回,一種默契的自律。
活動結束後,關潤先走了。
溫幾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在校園漫步許久,溫幾許回到寝室門口拿鑰匙時,手在包裡捏到了一張從沒寄出的明信片。那是她在先鋒書店裡給關潤挑的。
溫幾許靠在牆邊,揉着太陽穴。
這時,她聽見隔壁寝室傳來了辯論聲。是關潤和曲文靜、張曼曼讨論雙選會。
她聽見關潤說:“我覺得工作挺有意思的诶!每個月拿工資,自己掙錢自己花,給了我前所未有的自由!明天我就去瘋狂投簡曆!”
溫幾許笑了。
有人路過,眼神似乎疑惑她怎麼呆在走廊不進寝室,溫幾許站直身子,倚在窗戶邊裝作打電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