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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尤姆·赫奈斯城
一座華美的貴族宅邸,庭院裡栽滿了各色花卉和樹木,從尼羅河引流而來的活水注滿了矩形的池塘,名貴的藍睡蓮漂浮其中,銀魚在蓮葉底下遊竄引得幾隻彩尾鴨追逐嘻戲。
緊挨庭院的是一處富麗堂皇的會客廳,一位婦人慵懶地倚在象牙躺椅上,沉甸甸的寶石和黃金飾物妝點着她的全身,那蜜色皮膚裹在柔軟的,半透明的亞麻披肩中,胸乳幾乎袒露在外,引人無限的遐想……夏雅尼安拉端詳着手中橢圓形的銅鏡,光滑的鏡面倒映出她妩媚的面容——美麗是女人的最愛,美麗的女人則是男人的最愛——她像是盛放的鸢尾花,無時無刻不再散發着馥郁芬芳,正是這份迷人的資本為她帶來了如今的地位和權力。
女奴們打扇端盤,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女主人。
“夫人,赫曼拉小姐來了。”
随着侍從的通報,從門外進來一位少女,長而深的眼線勾勒出一雙柔媚地棕色眼睛,細密地黑發與彩色水晶陶珠編繞,柔順地垂落于胸前;她身穿一襲純白地織帶長裙,外罩着系有結扣的褶皺披帛,行走間,飄逸的裙擺如波浪般起伏,顯得身姿輕盈。
“夏雅夫人,您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赫曼拉俯身行禮,脖頸上的護身符鍊順着光滑地肌膚來回擺動,懸在背脊上的平衡墜沒入腰際,又因少女亭亭起身劃出一道優美地金色弧線。夏雅尼安拉放下銅鏡,微微支起身子,“三角洲·帕貝斯特的葡萄酒果真醉人,竟讓我昏睡了一整天——聽說這酒是你姑母送你的成年禮?”
“是的,貝斯帕塔姑母說這種葡萄酒風味醇厚,往年的産量少,貝斯特神廟盡數上貢王室飲用,今年葡萄園大豐收才留了些下來。”
赫曼拉規規矩矩地回答道。
“原來這葡萄酒這麼名貴,難怪滋味比尋常的要好呢!”夏雅尼安拉聞言嬌笑,她示意赫曼拉坐到身邊,又命人呈上各種新鮮瓜果,兩人像往常那樣聊天解悶——幾日前,赫奈斯.阿頓神廟舉辦的一場無比奢華的祭祀宴,城中大大小小的貴族們受邀前往,徹夜地狂歡暢飲。而其中有一位來自新王都埃赫塔頓的貴賓,在太陽神阿頓作為唯一的主神受到法老推崇之際,這位年輕人仰仗着他的父親——阿頓大祭司賽尼得,成為了阿頓主神廟的高級祭司,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聽說那位貴賓在宴會中偶遇佳人,如今派人四處打聽,也不知是哪家小姐受到這樣的青睐,要知道,祭司隻能娶一位妻子呢!”
夏雅尼安拉顯然對這樁醉酒之後的風流韻事很感興趣,赫曼拉在旁聽着,隻覺得心髒漏跳了幾拍——當日,她跟随夏雅夫人前往赴宴,因為不勝酒力提前離席,恰好遇見了那位來自王都的大祭司之子。他是那麼年輕,高大又英俊,微醉的他誤将她當成了侍女,令她服侍沐浴……當他瞧見了她濕透的衣衫和嬌豔的面容,眼神從驚豔變為熾熱,他拉住她,兩人一同淪陷在迷離地月色中……
赫曼拉垂下眼簾,竭力掩飾自己的羞澀,那一夜的荒唐,回憶起來竟十分美妙。
當她回過神的時候,話題已經轉了幾圈落在了自己身上——從底比斯回來後,少女的美名很快在赫奈斯流傳開了,許多年輕男子千方百計地追求她,或送鮮花,或送蜜果,或徹夜地唱着情歌——即便這位含苞待放的美人早有婚約,也無法阻止愛慕者們對她的瘋狂迷戀。夏雅尼安拉調侃的正是其中一則流言,說是某位家底殷實的大富商,常常送來一車又一車的禮物,最終赢得“赫奈斯美人”的芳心,得以入内室共度良宵……
赫曼拉急忙澄清,“夏雅夫人,我從沒有接受那些禮物,也沒有讓任何男子進入家門,您知道,我從小就與帕特納姆赫布定下婚約……”
夏雅尼安拉盯着少女,忽而一笑,
“瞧你緊張的,有那麼多愛慕者追捧,你該為自己的魅力感到驕傲……說起來,你現在正是最好的年華,可我那個從未見過的繼子卻待在聖域,旅途遙遠,他連封家書都沒寄回來過,難道真的要在沙漠裡做個苦修僧侶?”
一提到婚事,赫曼拉的心情不由得低落,女人的青春易逝,自己就這麼空等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婚。不僅如此,自她回赫奈斯後,聽聞了不少帕特納姆赫布的事迹,人人都說他脾氣暴躁,經常打架鬥毆,就連夏雅夫人也透露統領大人對兒子的管教十分頭疼,嫁給這樣一個纨绔子弟,往後的生活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可她别無選擇,當年她父親不過是軍團的一個副官,要不是替統領大人擋箭而亡,也不會得來這場‘兒女婚約’……自從父親戰死後,家裡就一直依靠統領大人的接濟,否則僅靠那點撫恤金,她根本付不起底比斯·哈托爾神廟的學費。
“好了,不說這些了——明晚在阿頓神廟的花園會舉辦一場宴會,全城未婚的年輕貴族們都會前往,其中也包括那位王都來的貴賓……你也好好裝扮裝扮,湊個熱鬧吧!”
“夫人?!”赫曼拉不敢相信地擡起頭,又驚又喜,“我、我也能去嗎?”
“當然了,你還年輕,應該多參加幾場宴會,隻要别回來得太晚——”
夏雅尼安拉說着,伸手從果盤中撚起幾枚石榴果肉,入口輕咬,紅色的汁水蔓延開來,将周圍的空氣帶上誘惑地果香。
兩人又說了會話,少女見貴婦人有些困乏,便識趣地告辭了。
……
待赫曼拉走後,夏雅尼安拉讓仆從套了一輛驢車,來到了阿頓神廟的‘生命之屋’。借朝貢納禮的名義,她将家仆留在外頭等候,自己則進入了門廳——貴婦人熟門熟路地穿過彩繪長廊,進入空無一人的内室,剛坐上榻便被人攬到了懷中。
夏雅尼安拉先是一驚,随後周身便軟了下來,倚在來人身上嗔怪道,“總讓我來找你,傳出去,都說我是個格外虔誠的信徒呢!”
“信奉神靈有什麼不好,”那人笑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這還用說嗎?”
夏雅尼安拉回身摟住情人——一個身份顯赫的追求者,和一個不學無術的婚約對象,究竟哪個令人更心動?她就不相信,赫曼拉沒有生出旁的心思,否則那日怎會仍由對方将其拉入内室,直至淩晨才慌忙而返……可笑少女以為無人知曉,卻不道這種事情又能瞞得過誰?
“若是将這樣的美人獻上去,我起碼升一品級,說不還能調任王都。”
“那我可就見不到你了……啊!”
婦人還未說完便被壓在榻上,男人挑開她的披帛,埋首在那對深深地溝壑之中,“……我可舍不得你,一切都是你的功勞。”
“哼,你說得倒好聽!”
夏雅尼安拉拽住對方的衣角,幾番拉扯後,男人身上的祭司袍松松垮垮地落了下來——一個是軍團統領的繼室夫人,一個是赫奈斯·阿頓神廟的主管祭司,誰能料到這兩人竟然是舊相識,當然了,若是沒有香豔的過去,也不會有如今的共謀。
雲雨中,夏雅尼安拉忽然想起一件事。
“……要是我那繼子的婚事結不成了,統領萬一怪罪下來呢?”
主管祭司喘着簇氣,“怕什麼,你就将此事都推了……退婚,私奔,怎麼着都行……反正大祭司最寵這個小兒子,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他!”
他湊過來親溫婦人的紅醇,嘴裡有一股油膩地香味,想必是剛從某個神妾那裡回來——說什麼祭司要清心瓜雨,要忠于自己唯一的妻子……男人啊,就沒有不好色的!
夏雅尼安拉不以為然地調整身姿,繼續享受着原始的歡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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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兩個年輕男人快馬加鞭來到了費拉法拉綠洲——聖域。
望着地平線盡頭的白沙漠,碧綠的植被将濕潤的湖岸層層覆蓋,白色的巨岩守衛着聖潔的廟宇,這是多麼令人震撼的景象!
其中一人感慨道,“都說聖域是利比亞沙漠的奇迹,果然很貼切……克努姆,别走那麼快!一路上盡是黃沙和風化的岩石,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也該讓我飽飽眼福,看一看琳琅滿目的特産,瞧一瞧嬌俏可人的姑娘……”
“你還有心思看姑娘?”名叫克努姆的年輕男人皺眉,“别忘了我們是為什麼而來的。”
“好吧,你說了算——不過帕特納姆那小子究竟住在哪?”
兩人遞交了身份文書後,在内城守衛的指引下來到一幢白色排屋前,“這位置也太偏了,不是說聖域的祭司長老與叔父是舊識嗎?怎麼不安排好一點的住處——至少得離大街近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