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輕終于來到聖舟的中部,又或許隻是中部邊緣的某個角落,她難以想象聖舟的巨大。
昏暗的地下走廊并沒有什麼差别,隻是空氣中浮動着淡淡的血腥味,像是從牆縫裡滲出來的,而在牆的另一邊,似乎有微弱的嘤咛。
阿輕短暫停頓的腳步被一旁押送的靈術士發現,那人意味不明地哼了聲,接着擡手狠狠一推以示警告,她往前踉跄幾步後便已什麼動靜都聽不到了。
柳管事仍是把他們關起來,潮濕低矮的空間就像蟲豸在地下挖出的巢穴。
巢穴裡還散落着一些肮髒破舊的衣物,證明從前也有與他們一樣的人在這裡停留過。
鐵門被離開的靈術士“砰”得一聲關上,小春癱倒在地時把阿輕也拉了下去,她确實是害怕了,整個人都在哆嗦:“......這、這是什麼地方啊?太吓人了!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啊?”
阿輕在兩個面熟的少年身上看到了答案,他們曾因為“跑得好”被金管事帶走。
而現在,他們縮着脖子、戰戰兢兢地排在隊列中,形容慘淡,猶如驚弓之鳥。
一個沒了左手,另一個則被削掉了整條手臂。
地下走廊裡都是這樣的人,行屍走肉般地挪向前方那扇發光的窄門。
左右兩邊不時有間隔着的巢穴,構築起深藏于輝煌聖舟之下的黑暗囚籠。
阿輕穿過窄門,看見了寬闊的大海,兩片狹窄的平台從甲闆邊沿彎曲着延伸出去,若相接起來,便是完整的半弧,可它們中間是斷裂的,斷口下海浪翻湧,深不見底。
約莫二十人被趕到了甲闆上,像木樁一樣站着,阿輕這幾個“新人”便顯得有些另類,明明害怕,卻又忍不住左右張望。
“開始吧。”
經卦家長老突然出現,将轉過身和熟人打招呼的小春喚了回來。
那兩個少年似乎已經不認識他們了。
阿輕收回目光的時候,經卦家長老又消失了,隻有兩個靈術士守在平台兩側,将隊列中的人一個接一個推上平台。
“隻要往前跑就行了。”
少年雖不記得他們,卻還是小聲回了句。
聽上去确實簡單,如果他沒舉着一隻殘缺手掌的話。
阿輕盯着第一個跑出去的人,那是個身量瘦長的少女,步伐輕盈矯健,她迅速沖到了弧形平台的盡頭,如果再往前就要掉進海裡了。
可她反而躬身,将速度加快。
阿輕眯着眼,看到平台盡頭的空間有一瞬間的扭曲,緊接着,少女就消失在那片盡頭!
周圍都是倒抽冷氣的聲音,直到少女全須全尾地從另一片弧形平台的末端出現。
她竟神奇地躍過了中間的斷口,而跟在她後面的幾人也都是相同的情況。
阿輕不知不覺被擠到新人的第一位,她沒在意,帶着對經卦家空間術的好奇踩上平台。
平台看着薄薄一片,卻很穩固。
她沖到盡頭,在微弱的陣法光芒中躍進一片奇妙的空間——
風力大得驚人,在高揚的漩渦中,腳下的海、頭頂的天、遠處的船都成了擠在一起的色塊,阿輕不得不縮起身子,每跨一步都是深陷的落空感,又被疾風奇異地托起!
胸膛裡一顆心因此撲通撲通直跳,還沒反應過來,風旋就已經把她丢到了另一邊。
衣發都被吹成一團,阿輕驚訝回頭,看到遙遠的起點甲闆上,小春正跳起來和她招手。
這是......傳送術?
很快,小春也被傳送過來。
她笑嘻嘻的,像是剛完成一個遊戲。但她們腳下的平台卻突然開始移動,阿輕一把抓住差點掉進海裡的小春,往更安全的甲闆退去。
弧形平台的距離被拉得更遠,也讓接下去過來的幾人紛紛掉進海裡。
數丈高的距離,對沒有靈力的普通人來說已是十分危險,海水被染出血色,靈術士劃着小艇,拉起一個個摔得頭破血流的孩子。
“廢物。”經卦家長老顯然很不滿意。
這導緻衆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内都沒有得到任何食物,直到需要再一次試驗傳送術時,那幾個靈術士才施舍般的給了幾個饅頭。
作為完全新創的術法,傳送術遠沒有達到可以穩定運行的狀态,到目前為止,隻能短距離傳送一個沒有任何修為的孩子。
但經卦家想要的,是能一次傳送多名靈術士的傳送術,距離也要越遠越好。
為此,術法總在不斷調整——更長的距離,更短的時間,以及更大的承載量。
試驗品則是這群被低價買過來的孩子。
在一次又一次的試驗中,全須全尾摔進海裡已是值得慶幸的了。
不穩定的空間就像一把飛速切割萬物的利刃,沒人能猜到它會以何種方式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