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菲去廚房洗碗,窗台上還放着那碗槐花,梁菲先把槐花炒蛋裝在保鮮盒放放進冰箱。
何香琴擦完桌子站在廚房門口和梁菲聊天,“面試結果出來了嗎?”
梁菲說:“還沒。”
梁父去世的早,何香琴對兩個女兒的教育從小就是要獨立,堅強,上進,兩個孩子其實都是堅韌的性子,何香琴說:“你從小是個要強的性格,你爸爸去世的早,社會上的道理沒人教你,你寒暑假回來舅舅帶你去飯局你還百般不願意,你做銷售就不用去飯局了,客戶讓你喝酒你喝不喝?”
梁菲說:“舅舅帶我去的飯局一幫中年人喝酒吹牛,一點用都沒有,要是喝酒能賣出去東西我就喝。”
何香琴說:“做銷售需要人脈關系,不管什麼關系,一回生二回熟,舅舅讓你去認識的人,現在用不上将來不一定用不上,等到用上再去攀關系哪裡來得及,就算攀不上關系你也能學學飯局商務禮儀,對你總沒有壞處。”
梁菲說:“媽你真放心讓我跟着舅舅去飯局。”
何香琴說:“親舅舅還能害你?舅舅說了晚上的飯局有南江市的企業家,你跟着去吃飯。”
梁菲跟舅舅去的飯局,在飯局上舅舅的職位最低,一直陪着喝酒活躍氣氛,大家都穿得光鮮亮麗,說着奉承話,像一群穿了衣服的猴子給猴王敬桃子。
梁菲看到舅舅這一面很難受,每次去都強忍着不舒服,更難受的是舅舅安排她坐在三陪的位置,主賓旁邊,美其名曰介紹她認識大老闆。
梁菲也加過這些老闆的微信,大學期間有一個老闆說正好在南江約她見面,她說有什麼事,老闆說他最近生意不好,大師說最好包養一個處女來轉運,問她有沒有同學可以介紹,梁菲惡心壞了,一種極度憤怒和不屑的情緒在她心裡熊熊燃燒,馬上删了這個老闆的微信。
删掉微信之後,胸口還是像壓着一塊大石頭,又把其他在飯局上加的老闆全部從微信裡清理出去,這是梁菲第一次開始懷疑舅舅頻繁邀請她參加飯局的用心,也是第一次認真思考畢業後不回永康,舅舅會想不到這些事嗎?真的有必要去見識這些嗎?參加這些飯局有什麼用?
她沒有答案,這件事也沒有告訴何香琴,她下意識覺得何香琴的反應不會是她希望的反應,她不能從何香琴那裡得到幫助,平白給何香琴添煩惱,何香琴向來聽舅舅的話,這件事情說出來,舅舅也不會承認他讓梁菲參加飯局有問題,隻會指責她處事不周到,不會靈活處理,她也覺得碰到這樣的事是羞恥的,這種羞恥感扼住了她的喉嚨。
梁菲最近和何香琴太多争吵,無意在這件事情上再和何香琴發生争執,她明天就要回南江,她理解何香琴想幫她的好意,也能理解何香琴這些行為,她想這是她最後一次在老家參加這樣的飯局。
昏昏沉沉睡去,一夜無夢,早上陽光很好,梁菲去花店買了一束花,梁芸喜歡的百合,坐上了去墓地的公交車。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趴在車窗上,綠化很好,兩邊的香樟樹灑下大片陰影,路邊有很多早餐店,烤包子,糖米糕,肉麥餅,米漿筒,還有梁菲最喜歡的燒餅油條。
永康城市很小,五金産業發達,當地有不少富裕的民營企業家,路上能見到豪車,剛就看到了一輛邁巴赫開過去,大源科技出來在出租車上師傅說老闆的座駕是邁巴赫,梁菲不知道邁巴赫是什麼牌子的車還專門在網上查了一下。
下了公交車後沿着山路往上走幾百米,一排排的墓碑整整齊齊,透過樹葉陽光灑落在上面,留下斑駁的影子,盡管這裡都是故人,卻并不陰冷,還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綠,充滿了生命力。
梁菲到了地方,發現已經有人來看過,墓碑前放着一大捧百合,梁菲下意識向四周看了下沒看到人,誰會來看梁芸呢?梁菲把花放下,從包裡掏出吃食,水果擺放好。
梁菲看着照片裡的梁芸,永遠停留在了25歲,最意氣風發的模樣,梁芸長得像梁父,單眼皮細長一條眼尾上揚,高顴骨,鼻梁挺直,棱角分明,偏英氣的長相。
梁菲記憶裡梁芸很少有情緒波動,大部分時候都是風輕雲淡,口頭禅是這個簡單,梁菲不管問梁芸什麼題目,梁芸看一眼就能給出好幾種解題思路,家裡漏水停電,電飯鍋冰箱壞了,梁芸都能修。
梁菲很早意識到人和人之間天賦的差距,比如她和梁芸之間的差距,就是一道數學題梁芸有五種解法,她隻能想到一種,梁菲的解題思路來自記憶,梁芸來自推理。
梁菲把墓地周圍的雜草拔掉,一邊拔一邊和梁芸說話,跟她說最近的情況,在找工作,她不打算回老家,她想賺很多錢,留在南江,讓何香琴也去南江。
梁菲從墓地出來意外碰到了表哥何楚箫,梁菲看着他遠遠走過來。
何楚箫這兩年整個人像吹起來的氣球,又像一個白胖的發面饅頭,臉上已經快找不到棱角。
何家的外貌基因好,胖成這樣也能看出是個五官端正的帥哥。
何楚箫看到梁菲,走過來熱情地問道:“剛回來嗎?”
梁菲繃着臉也不回答隻說:“那束百合花是你放的嗎?”
何楚箫說:“什麼百合花?”
梁菲看何楚箫的反應不像假的,想想也不是他,于是說:“沒什麼。”說完擡腿就要走。
何楚箫追上前兩步,“你這臭脾氣像誰,快畢業了要懂點事,準備考公務員了嗎?你回到老家也有個照應,外面私企工作不穩定,35歲就找不到工作。”
梁菲停住腳步,渾身長滿了刺,“你工作很好很體面很穩定,我看得出來,你們單位福利這麼好給舅舅帶一份飯很難嗎?”
何楚箫說:“你這是在怪我請姑姑照顧我爸,我要經常出差的,哪有時間帶飯回家,姑姑辛苦,這樣好不好,作為補償,剛好有個南江市的企業家來考察項目,晚上的飯局,我帶你去,多認識個人多條路。”
何香琴和梁菲說是舅舅有個飯局,倒不知道是何楚箫的飯局,梁菲既然答應了何香琴參加飯局就不會反悔,冷笑一聲說:“那我還得謝謝表哥幫忙介紹認識企業家。”
何楚箫當沒聽出來話語裡的嘲諷,隻要她答應去就好,這個表妹長得好看,就是自尊心太強,脾氣太差,要不然也是一份助力,姑姑家是不行的,姑父是個短命鬼,梁芸從小聰明考上清華還以為能翻身了,結果出了那事。
姑姑耳根子軟,人又笨,隻能做保姆的活,好在還算聽話,拿住了姑姑也就拿住了梁菲,傻人有傻福不知道怎麼生出這樣兩個女兒。
何楚箫說:“都是一家人,不用說見外的話。”
梁菲冷淡地看了何楚箫一眼走了。
梁菲回到家,何香琴做了紅糖糯米糕放在桌上,旁邊還有一碗銀耳蓮子羮,梁菲吃完在家睡了一覺,給何香琴發短信說去參加飯局了。
梁菲沒帶什麼衣服回家,在櫃子裡找出一條舊連衣裙穿上。
何楚箫來接梁菲,看到路邊站着穿着連衣裙的梁菲,身形亭亭,有一種介于學生和白領之間的清純和風情,頗為滿意。
何楚箫循循善誘道:“女孩要活潑開朗會來事在社會上才混得開,今天晚上都是重量級人物,你随便搭上一個,不比你上班強。”
梁菲說:“怎麼搭?陪笑喝酒還是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