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麼在心中不停地指責着她,好去掩蓋那正在瘋狂蔓延的極度恐慌。
耶稣基督,她現在究竟是在哪個鬼地方?她人生地不熟的,還能夠去哪?
兩匹馬頂着暴雨拖着這輛輕便馬車,此時幾乎已經無法在湧動的泥漿中跑動,而外面的天地如此廣闊,他卻壓根連個方向都沒有。
他擔憂之下,隻能讓自己去祈禱。
他或許不是一個什麼好人,在有些人的眼中可能比魔鬼還要更壞,但是那個年輕女孩并不壞,她或許是固執又讨厭,心腸卻很柔軟,若不是被逼無奈,她根本不可能傷害任何人。她不應該就這麼在外面悄無聲息地死去。
天主,就請保佑保佑她吧。
他一邊祈求着他們天上那位虛無缥缈的主,一邊努力地駕駛着馬車移動,近乎絕望地找尋她的身影。
而這一切也幾乎就像是一場神迹,大約隻是又過了一兩刻鐘,他竟然還真的看到了那匹馬。
但隻是稍微再走近一些,他便十分惱怒地發現,隻有馬,沒有人。
她人呢?
他急匆匆地跳下了馬車,跑到貝拉身邊。
“她在哪裡!你怎麼把她給丢下了?”他厲聲詢問着這頭驚慌失措的畜牲,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樣子實在很蠢。
貝拉此時顯然也很着急,它焦灼地移動着,為他指着方向,他見此,迅速爬上了它的背,讓它帶着他去找她。
又是一段長長的路,長到緊張的隆戈都一度在擔心自己的信任是否是錯誤的,它可能隻是在胡亂帶路。
直到,他終于在離村裡的教堂不遠的地方隐約地看到了那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影。
他被這樣的場面吓得差點無法呼吸。
一個可能這輩子都沒跨騎過馬的女人本就絕不應該爬到沒有套好馬鞍的馬背上去。他希望她最好不是一不小心被貝拉給甩了下去,那非常有可能導緻死亡。
他直接跳下馬,一步一步走過去,看着她的腦袋枕在手臂上,渾身是泥,長長的頭發在泥水中散亂着,鞋子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腳上血迹斑斑。
他做了好一番思想工作才把她翻了過來。她緊閉雙眼,蒼白的臉上帶着淤傷與泥漿,卻依舊像月光一樣美麗。
他動作輕柔地将她抱入懷裡,拍了拍她冷冰冰的臉:“小姐,瑪拉小姐……”
他是如此害怕她會有什麼事。
他從未去向自己承認過,但他知道,他心裡其實一直都在後悔,後悔自己心如鐵石,竟絲毫不曾考慮過她的任何感受。
每一次他在勸說阿萊西奧讓她走時,他總是偷偷告訴自己,他是因為太不喜歡她,才會希望她離開。她的美麗就像大利拉、耶洗别、莎樂美,她是一切邪惡而充滿誘惑力的女性化身,她勢必會害了阿萊西奧。
可事實卻是,看着她痛苦時,他也會覺得難過,那使他陷進了罪惡感裡,他總是希望自己可以對她做點力所能及的好事。
他始終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她的樣子,她熱情洋溢地走在路上,因為得到了一份工作而快樂得要飛起來。可跟在她身後的他當時正在把她當什麼呢?就隻是他的主人在下次征服哪位高貴美麗的女士前随便找的一點小樂子……
時間可能就過了幾秒鐘,可在此時的他看來卻是那麼的漫長,當薇洛終于漸漸有了些意識,并微微張開了嘴,他趕忙把耳朵湊了過去,以為她會和他說一些自己身體上的問題。
然而她卻和他說:“我好像……好像……弄丢了她……貝拉……”
她的聲音裡帶着深深的歉疚。
隆戈沒來由地感到喉嚨發堵,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沒有,是她帶我找到了你。”
他小心翼翼把薇洛抱起來放在馬上,準備帶她回到城堡裡。
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因為大雨,河水泛濫,在沒人幫忙的情況下,他們是根本沒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