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賀清辭沒再回複了。
喻橙摸不清他的意思,也不執着于猜測,她腦子裡隻在想一件事。
今晚絕對不加班!
六點一到,喻橙将最後一樣東西收進包包,準備按時下班,迎接美好周末。關電腦的動作隻是慢了0.1秒,賀清辭的消息就如鬼魅一樣跳出來。
【晚點走,等下和我一起去見喬言】
喻橙:“……”
他是故意的吧。
喻橙蔫巴巴地給梁覓發消息。
【臨近下班,被通知加班】
【這是什麼人間慘劇?】
梁覓:【又加?】
喻橙:【陪老闆應酬】
喻橙:【[工傷ing.jpg]】
梁覓:【弱弱問一句,是陪賀總嗎?】
喻橙:【嗯】
梁覓:【這算什麼工傷?】
梁覓:【這明明是福利好嘛!】
喻橙:“……”
【滾蛋】
*
喬言到底是搞藝術的,約的地方也别有格調,在京北藝術中心的旋轉餐廳。
甫一踏入,撲面而來的綠意如潮水般漫過喻橙的視線。一株株巨型散尾葵矗立在水晶吊燈下,羽狀的葉片層層舒展,深綠脈絡被镂刻出淺金光斑,星星點點,如液态光瀑凝固在半空中。
喬言穿着件單薄的淺灰色吊帶裙,清淡裸妝,美得依然很突出,帶着點兒成熟女人特有的風情,知性又動人。
公開資料裡顯示,喬言今年已經三十六歲,喻橙忽然在想,十年後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能不能也有喬言這樣的狀态?
思緒走偏一瞬,又被喻橙強行拉回。
在來的路上喻橙已經仔細想過,她絕對不會再犯上一次見方豐年的錯誤,勢必要将自己此行的目的達成。
但幾輪客套寒暄過後,喻橙發現,這一次和上一次的情況有些不同。
因為,喬言看賀清辭的視線不太清白。
總有那麼幾分似有若無的撩撥,即便賀清辭已經将分寸拿捏得極好。
喻橙不敢窺探老闆的風月事,專心低頭幹飯。
片刻,喬言起身去洗手間,桌上隻剩下賀清辭和喻橙兩個人。賀清辭屈指敲了敲桌面,“這裡的飯很好吃?”
喻橙:“……”
喻橙不得不從飯碗裡擡起頭,方才的局面,除了埋頭幹飯,她還能做什麼?
賀清辭:“想想你來這裡的目的。”
邀請喬言出席下個月的品宣活動。
可人家漂亮姐姐的醉翁之意明顯不在她這裡呀。
喻橙抽了張紙巾擦嘴巴,“賀總,我覺得……我在這裡有點多餘。”
“嗯?”
今晚的問題顯然有些棘手,喻橙不想兜圈子,幹脆直言道:“喬小姐的意圖其實很明顯,隻要……”
隻要您略微犧牲一下色相,喬言一定會點頭答應。
這話到了嘴邊,又被喻橙生生咽下去。
賀清辭顯然也從她的表情中解讀出了下文,面上有一瞬的僵硬,“想好了再說。”
兇什麼兇。
剛剛對着美女就沒見你這麼兇。
喻橙不太走心地接上剛才的話,“隻要我們展示出最大的誠意,喬老師一定願意出席我們的活動。”
“你對喬言的推崇,難道僅僅是看重她能不能出席活動?”
“?”
這一刻,喻橙不得不再一次重新審視今晚的行程,以及理解賀清辭這個人。
他顯然不按常理出牌,總帶着隐藏任務。
誠然,賀清辭不是一個會浪費時間和女性調情的男人,如果出于工作需要,是什麼讓他今晚一定要赴這場約,甚至在對方有意撩撥時依然要恪守着紳士禮儀繼續周旋。
可是這個問題太複雜,牽扯到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事,遠沒有工作來得純粹,想起來也耗費腦細胞。
喻橙不想琢磨了。
她隻是市場部一個小小的組長,即便今晚賀清辭的赴約理由事關整個公司的改革,那也不是她該關心的事。
微頓,喻橙收斂起眼底的情緒,“抱歉賀總,我能想到的隻有這些。”
就當她愚鈍吧。
賀清辭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許久,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說。
直到喬言回來。
桌上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喻橙的心裡也在作怪,她因此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更低。
對面響起喬言悅耳清脆的笑聲,“我前段時間得了支不錯的葡萄酒,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請賀總品嘗一杯。”
賀清辭面上挂着溫和疏離的笑意,“喬老師言重了,是我的榮幸。”
“你們賀總一直這麼客氣嗎?”
喻橙蓦地擡起頭,喬言托着腮,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喬言沖她莞爾,似乎并沒有想要刻意為難她這個打工人。
“能不能辛苦喻小姐幫我去車裡取一下酒呢。”
很顯然,喬言想将她支開。
大約是覺得她這個電燈泡的瓦數太大了。
喻橙正好也不想繼續待下去了,她微笑起身,“您太客氣了,舉手之勞。”
喬言略帶贊賞地看着她,“不愧是賀總帶在身邊的得力幹将。”
喻橙彎了彎唇,“喬總過獎,我這就去。”
起身的時候,喻橙的視線不經意擦過賀清辭眼底,隔着一道薄薄的鏡片,僅僅對視一秒,她就慫了。
——喻組長,你最好想清楚,你的工資是誰發的。
喻橙甚至已經腦補出了賀清辭的話。
也僅僅隻有一秒,喻橙飛快低下眼,心中默念:老闆老闆,你就委屈一下吧,你一定要相信,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盡量速去速回,不讓你被美女姐姐吃豆腐。
*
喻橙走出來才發現喬言的助理一直等在外面,告訴她不用再回去了。
原來是徹底支走她啊。
雖然旋轉餐廳不用再回去,但作為打工人,喻橙也不可能把老闆丢在這裡自己提前下班。
藝術中心的一層就有酒吧,喻橙找了個清靜的角落,不多時,侍者送來一杯顔色漂亮的果酒,喻橙擡頭,看到了喬言的助理沖她微笑點頭。
玻璃杯裡盛着的液體清透惑人,像落日時分的海平面,聞着也香甜,想必度數不高。喻橙抿了一口,奇異果酸混着綿密的汽包在舌尖跳躍,漸漸地,櫻桃的香甜化開,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一杯很快見底,喻橙隐隐覺得沒有喝過瘾,又給自己點了一杯。
所以當賀清辭從旋轉餐廳出來的時候,就看到窩在沙發裡的姑娘雙頰酡紅,烏湛湛的眸底盈着水光。
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也是用這樣一雙眼睛看着他。
那個時候在溫德米爾的古堡,她似乎是剛剛接了一個電話,視線相交的片刻,他看到了女孩眼底湧動的水色。
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瞳仁烏亮,像一汪冰葡萄。
“喻橙。”
“嗯……?”
喻橙慢吞吞起身,腳下的步子有些虛浮,因此毫不自知地越過了社交距離。
賀清辭本該避開,他不習慣和異性靠得這麼近,卻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喻橙。
和上次的一觸即離不同,這一回,喻橙也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似是絲毫沒有覺得不妥,像個挂件一樣攀住他,幾乎被他半圈在身前。
賀清辭低眼。
看懷裡的女孩緩緩擡起頭,盈盈的一雙眼睛,盛着星星點點的笑,是在親近的人面前才會流露的柔軟。
“你……談完啦?”
熟悉溫軟的姑娘,呼吸間都染着四月的櫻桃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