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慶功宴,實則是衆多将士吃肉吃酒罷了。
周清鸢與紀骁一道赴宴,恰巧撞到腳步匆匆的管家,得知要為戰死沙場的士兵們發些體恤銀,她自掏腰包添了些。
甫一走近,就聽得陣陣罵聲,無一例外是在罵棄城而逃的知府一家。
否則怎會連城門也無人看守。
周清嵩遙遙看見這兩人,招手示意,他最感興趣的還是紀骁。
昨夜紀骁不俗的表現尤為深刻,他着實很想将這人收入麾下,眼下慶功宴結束,也需去清營看看。
奈何紀骁對此興緻缺缺,雖應下同去清營,話鋒一轉就以受罰中為借口,拒絕了此事。
周清嵩對此尤為可惜,轉而提起旁的。
衆多将士從罵知府到好奇紀骁,又轉至北城門的那隊詭異的南疆蠻子。
說來也怪,那隊蠻子籠統不過幾百人,也并非南城門的左右兩翼,進城一通燒殺搶奪,屠戮平民,火燒糧倉,旋即撤退,仿佛隻是幹擾一般,行動間對清州城的街巷格外熟悉。
虧得撞上去尋殿下的紀骁與任将軍,否則定攔不住。
周清鸢初時聽了一耳朵,後愈發心不在焉,不一會拉拉皇兄的衣袖,“任将軍離去這麼久,竟還沒有回來。”
周清嵩被她問住,怔愣一瞬,猜她許是害怕,“應是被什麼絆住腳了,莫慌,你且安心在這住着,裡外那麼多人,不會有事。”
周清鸢眼見問不出什麼,點點頭不再多說。
席散,從頭到尾未曾喝酒的夫婦二人格外清醒。
沉默半晌,紀骁率先開口,“殿下可清楚南城門蠻子之事?”
周清鸢順他話想,明了是說有内應之事。
“那日我曾見過頗為熟悉的花紋,卻無法十分肯定。”紀骁猶豫着,還是把這事說了。
他原以為是看花了眼,畢竟那日宿醉初醒,心急之下又未曾細看,故而并不十分肯定。
周清鸢聽着,明了紀骁的言外之意。
她們二人熟悉的花紋隻有一個,這個所謂内應,可能與京城顧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周清鸢坐在妝鏡前,久久未動。
“此事不急,需從長計議。”紀骁抱起她坐下,手指一圈圈繞着殿下的長發,“我去清營,殿下留在府中,莫要妄動。”
許是周清鸢屢屢不聽,紀骁對此忍不了多多叮囑。
殿下煩他話多,連連應聲。
夜空中烏雲密布,驟然亮起的白晝閃花了眼,秋冉打傘罩着站在階上的殿下。
噼裡啪啦的雨點砸在油紙傘上,周清鸢仰首望着紀骁,心知說什麼也無用,千言萬語到嘴邊隻剩一句,“莫要逞強,早些回來。”
紀骁瞧着她,傘下殿下的面容略顯慘白,溫潤的嗓音混雜着雨聲入耳,不自覺讓他心怦怦跳得更快,他移開目光點頭,強迫自己不可再看,策馬跟着周清嵩出城。
人影愈走愈遠,直至消失在雨幕中,再也看不見,周清鸢方才回屋。
她晚時用飯不多,眼下肚子倒咕咕叫,叫人做了幾樣小菜和粥,在王府湖邊的亭中坐着。
眼下王府瞧不見幾個人影,就連那些仆役都趁着主子不在偷懶。
周清鸢端正坐着,精緻的小菜擺在眼前,她卻忽地沒了胃口,盯着檐下的雨點獨自出神。
滾滾重雷炸在耳邊,晝亮的白光刺眼,她仍舊無知無覺,呆呆坐着。
秋冉冬枝在殿下身後站着,左右上前勸過幾句,見殿下充耳不聞,面色愈發凝重,瞬時不敢再說。
這一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雨停的夜空中,殘月自層層雲中爬出,潔白微弱的月光灑在腳下,大大大小小的水坑映着人。
周清鸢垂首,盯了半晌,叫人撤了飯菜,緩緩起身回屋,僵坐至半夜乃至走不快。
回了寝屋,卻是翻來覆去睡不着,滿腦子都是紀骁與兄長冒雨出城的景象。
消息是翌日傍晚傳來的,秋冉冬枝一路跑進院中,“殿下!侯爺他們回來了!”
周清鸢端坐在桌案前,學着記憶中紀骁的模樣練字,消息傳進來的瞬間,她右手一抖,在宣紙上留下重重一筆。
“殿下!侯爺與平王殿下在回城路上了!”秋冉說着,将高舉着的信遞給殿下,“這是侯爺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