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厮殺尖叫咒罵不絕于耳,周遭百姓被驚醒,個個伸長脖子看,卻始終不敢出門,隻遠遠看着,唯恐牽連到自己。
周清鸢一路狂奔,不敢回頭,耳中那些厮殺聲愈來愈遠,直至消失不見。
她着實跑不動了,扶着膝蓋不住喘息,擡首左右一看,恍才發覺自己迷了路。
她左右細細打量,妄圖從這角落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迹,然而卻是無用。
夜空中閃着零碎的星,殿下仰首看了一瞬,順着夜空中的指引,向南奔去。
初春的夜,暖和不起來,微涼的風吹過姑娘亂糟糟的發,吹起慌亂的衣角,越過人飛向遠處。
周清鸢渾然不覺,當她氣喘籲籲站在徐府門口,心稍稍安定些許,三兩步蹿上台階,奮力拍門,高喊着徐明的名字。
聲嘶力竭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街巷中。
不知多久,她終是沒了氣力,緩緩靠着門滑落在地,喉嚨在疼,拍到通紅的手在疼,心怦怦跳着也在喊疼。
不若還是翻牆進去吧。
周清鸢不作他想,退開稍許,四下瞅着哪裡好翻進去。
宅院中高高的院牆不可攀,牆後是枝繁葉茂的樹,随風搖曳,像在嘲笑她異想天開。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奔跑躍起,趴在半高的隔窗上,四肢并用奮力向上爬。
正當她咬牙切齒,奮力向上爬時,朱紅的大門沉重又緩慢的,向兩邊打開。
徐明并諸多守衛立在門後,衣冠整整,半點都不像從睡夢中被人喚醒的模樣。
他神情複雜地看着壁虎般的殿下,歎息道:“殿下請随我來。”
搬來了救兵,周請鸢長舒了一口氣,随着徐明去了所住的客棧。
客棧裡的烈火已不複在,滾滾濃煙嗆得人根本無法往裡走,走過拐角,隻見紀骁靠在牆上,手中的短劍掉落在地,侯爺身上披着的外衫早已不知去向,裡面深灰的寬袍深一片淺一片,俊俏的臉上鼻青臉腫,兩隻眼烏青烏青的,不忍直視,嘴角挂着絲絲血迹。
除此之外,哪還有旁人的影子,想來是聽見動靜,一個個跑得飛快,不敢留下。
瞧見人沒事,周清鸢懸着的心終是放下,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般模樣的紀骁當真少見,甚是可愛。
紀骁對她哪還有脾氣,“多謝殿下搬來的救兵。”
客棧是不能住了,周清鸢二人随徐知府回了家。
洗浴換衣上藥梳洗,待人完好的坐在徐明的書房裡,已是一個時辰後了。
“不若徐知府先說說?”紀骁龇牙咧嘴,着實不方便開口,隻得由周清鸢來問。
回過神來,徐知府的種種不對勁湧上心頭,率先發問。
徐明沉默半晌,向他們解釋了這一切的源頭。
顧白兩家,在這宣城已有百年之久,雖顧氏去了京城,追随建元帝,然,兩家交往甚久,一直不曾斷了聯系。
約莫五年期,他徐明,官至宣城知府,接管宣城一切大小事務,初始并未發現異樣,直至糧倉裡的糧愈來愈少,常年無災的宣城,怎會如此。
幾經細查,發覺這白家似與顧氏暗中勾結,幹着倒賣官糧的勾當,借着兩城的糧價不一,這些年也得有成千上萬的銀兩了,更遑論官糧。
周清鸢聽着,總覺不對,這知府似是藏着掖着什麼未說。
白家本就是富商,這些銀子算不得什麼,顧氏在朝為官,呼風喚雨,何至于幹這勾當。
他顧氏也不缺錢啊…………
周清鸢陷入沉思,急需銀子和糧,這是要……
她腦中浮現一個頗為大膽的想法,下意識捂住嘴,不讓自己驚呼出聲。
紀骁似有所感,按住她的手讓她冷靜。
殿下正欲再問些什麼,徐明以時辰太晚為由,下了逐客令。
收拾幹淨的客房裡,周清鸢翻來覆去睡不着,望向在桌案前,寫寫畫畫的紀骁,懷揣着重大秘密的心跳如鼓,忍不住問:“侯爺也覺得是那樣麼?”
既要錢又要糧,隻一件事,私養親兵,意圖謀反。
此事太過嚴重,尚無實證,全憑猜測,紀骁告誡她不可輕易下定論,将寫好的信妥善收好,打算明日由徐知府幫忙,送回京城。
他們離京這麼久,也該寄些消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