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遠尋個丫鬟帶路,發覺紀骁已在門口等候。徐知府與白府管家皆不見蹤影。
見人出來,紀骁快走兩步接人,少不了多說幾句,“殿下此番太過冒險,孤身一人如若有閃失,我豈不是萬死難逃其咎。”
聽着像玩笑話,與氣頗為認真,甚至偏于沉重。
周清鸢摸摸鼻子,暗罵自己改不掉魯莽這個毛病了,低聲說知道了。
有些人嘴上說得很好聽,實則半點不會改,紀骁哪裡看不出殿下還有些不服氣,沉着臉帶人回了客棧。
一回客棧,紀骁拉着周清鸢,稍一用力将人推倒在床上,眼中嘴角無一絲笑意,語氣更甚于嚴苛,“我不管你打算做什麼,今日起你不準單獨做事,可聽明白了?在京城你有侍衛,在這你可什麼都沒有。”
周清鸢抿唇,難得低眉順眼好好說話,“我知道了,下次會和你一起的。”
殿下服軟,紀骁卻未消氣,仍舊緊緊盯着她,漆黑的眼眸中是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他無法說明那是什麼,是擔憂是氣憤,更多湧上來的,是他不願承認的後怕。
在京城,顧氏就敢動手,當街屢次行刺,任林大婚那日,在城外,誰在背後搞鬼,雖無實證,猜也猜得到,畢竟想他們死的,統共也就那幾個人。
這回來了顧氏老家,人生地不熟的,如若有個什麼……
紀骁不願去想,不住喘着粗氣。
周清鸢見服軟無用,為數不多的耐心耗盡,細長的秀眉皺成一團,“那你想怎樣?”
紀骁悶不作聲,壓着人倒在床上,溫熱的手臂抵在胸前,并無多少力氣,他埋首在殿下肩頸,倦聲道:“殿下,我知你想報仇,可這事急不得,不若一步步來,橫豎顧氏都在京城,逃不了,何必急于一時。”
沉悶的聲音響在耳邊,周清鸢洩了氣,恍惚記得這話好像聽人說過,自己是着急了些。
思及此,她也沒了脾氣,擡手輕輕搭在紀骁後背,學着好友回回安慰她那般,拍拍紀骁,悄聲承諾自己定會注意。
紀骁不吭聲,将人抱得更緊,不願松開。
男子的身形高大寬厚,完完全全将她罩着,平白生出幾分安心。
直至夜深,兩人昏昏欲睡,周清鸢肚子咕咚一聲叫得響,紀骁偏頭一笑,把人拉起來,打算下去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本以為這個時辰了,店中無人,怎知還是有一兩個人在,點了幾樣小菜并一壇子酒,吃到興處忍不住嚷嚷起來。
紀骁大步走在前,周清鸢揉着肚子,懊惱地跟着,一下子沒注意,撞在紀骁背上,不禁眼冒金星,前額泛紅,剛想問怎停下不走了,越過紀骁一看,噤了聲。
那兩個人瞧着眼熟,可不正是來宣城路上,在難民中認識的,好心腸的馮大哥麼?
紀骁暗叫不好,沒幾個人的鋪面無處可躲,索性坦坦蕩蕩下樓,先發制人,“馮大哥怎在此,也不同我們講一聲,我們在這碰上了熟人,剛好手頭有些碎銀,大哥如不介意,一同喝一杯?”
馮大哥吃酒多了有些上頭,眯起眼仔細辨認,這才認出來人是誰,拍拍紀骁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是你啊小兄弟,吃酒就不用了,好生和你娘子過日子就是。”
紀骁道過謝,與殿下選個角落坐下,本想就此機會通個氣,好看接下來該怎麼做,這下卻是不成了,提都不可提。
周清鸢喚來小二,上兩道肉菜并一壇酒,朝紀骁眨眨眼。
紀骁無法會意,隻在桌下握住殿下的手。
正巧這時馮大哥高聲問喊,“那知府安排的差事,小兄弟可曾幹過,給的銀子還當真不少,也算個門路。”
紀骁随口應和着,不甚在意,目光全落在為他添酒的殿下身上。
周清鸢要酒本無他意,隻是記得上回二人吃酒,氣氛頗好,想着這回應當也是如此,斷然不想再聽紀骁叨叨念。
哪知道紀骁這混賬腦子裡在想什麼。
紀骁清咳幾聲,避開殿下目光,仰首一飲而盡。
馮大哥後還說了什麼,沒聽見紀骁回話,湊過腦袋來看,就看到這夫婦兩正喝着酒說着話,一派和睦,樂呵呵傻笑着。
與馮大哥同坐的,是來宣城後結識的,身形瘦弱賊眉鼠眼,但馮大哥知道,這是個極好的人。
自來了宣城,這位兄弟就時不時幫他一把,頗為熱心腸。
眼下,這位熱心腸的大哥順着同伴的目光去看,待看清這夫婦二人的面容之後,不由得大驚失色。
“這兩人,不就是今個同知府大人,一道去白家的那兩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