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之後,入了城拐過幾條街,便沒有人同行了。
馬車裡,矮桌上放着一張大紅的喜帖,定了下月初二的日子。
這是林婉瑤特意交到周清鸢手上的,叮囑她那日必須得來,周清鸢盯着喜帖上,與林婉瑤并列的任北意三字,樂了半天,一口應下來。
林婉瑤不似她這般大膽,巾帕掩面,面色酡紅,眼神嬌羞躲閃,沒和她說幾句就趕忙跑了。
眼下回城,玩鬧了兩天的紀纓縮靠着車壁睡得正香,窗外朦胧的夜色寂靜無聲。
紀骁騎馬走在前面,一路上都沒說過話,臉色臭得很。
周清鸢不知這人又在搞什麼,将那請帖看了又看,不自覺笑出聲。
“别人成婚,殿下何至于這般開心。”紀骁不知何時退回馬車旁側,語氣聽着漫不經心,就是不肯扭過頭來瞧人。
“當然開心。”周清鸢抿口茶,林婉瑤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當然為好友高興。
“殿下之前不是還要死不活的麼,現在不想了?”少頃,紀骁問道。
“當然不想了。”周清鸢挑眉,“活着能吃能喝能玩,有俊俏公子可看,還能看仇敵身敗名裂死無全屍,活着當然好。”
看俊俏公子…
兩個丫鬟不防她這樣大膽,這話都敢明目張膽說,當即垂下腦袋,權當自己不存在,生怕自己被主子遷怒。
臨回時見殿下和陸硯說話的氣還未順下去,眼下更氣了,紀骁深吸一口氣,委婉提醒她,“殿下可知,你我是什麼關系。”
周清鸢不假思索,“仇人關系。”她雖一時半刻殺不了紀骁,但不代表這個想法消散了。
紀骁:“……”
侯爺對此當真無話可說,他能察覺到自己對殿下是有些小心思的,奈何這人木頭樁子不開竅,氣得紀骁想确定自己的心思也無從下手,當即揚鞭快走,不和這人說話了。
周清鸢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對紀骁走遠無知無覺。
紀骁的話點醒了她,對于顧思煜,她已有一些簡單的想法。
再過兩條街便是侯府,馬車絆個石頭磕絆一下,周清鸢想得入神,一時不察直直往旁邊倒,腦袋砰一聲磕在車壁上。
緊随而來的是車夫驚慌失措的大喊:“不好了,有刺客!”
尖利的喊叫驚醒了紀纓,她懵懵懂懂地坐起,“長嫂,這是怎了?”
周清鸢磕得頭昏眼花,扶着車壁緩緩坐回去,腦袋清明了些,捋了捋小姑娘淩亂的發絲,握住她的手,“沒事,别怕。”
外頭的厮殺喊叫接連不斷,伴随着重物倒地的聲音,周清鸢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她推開一條窗縫看去。
漆黑的夜裡伸手不見五指,來的是什麼人,有多少人皆看不清,隻能看到閃過的刀光劍影,利器上沾着鮮紅的血。
周清鸢猛地關好窗,不敢再看,卻是晚了一步,已有人高舉刀劍靠近,小小一扇窗,抵不過刺客的大力摧毀,冒着寒光的劍近在眼前。
周清鸢想也不想,摸起手邊的茶盞迎頭砸下去。
刺客被砸個頭破血流,眼中戾氣大盛,複又舉起手中劍攻來。
周清鸢把手邊能摸着的東西都砸了出去,仍是無用,直至紀纓将一支銀簪遞過來,她回頭望去,這小姑娘白着一張臉,瑟瑟發抖,發絲徹底散在肩上。
她隻看了一眼,沒有片刻猶豫,在那刺客靠近時猛地刺進刺客的脖子,滾燙的血濺了她一臉。
那刺客的屍體很快被人挑了去,紀骁手持利劍,在不遠處靜靜看着她,面上沾了血,深邃的眼眸中映着自己小小的影子。
周清鸢眨眨眼,聲音放柔些許:“侯爺還好,可有受傷?”
紀骁緩着雜亂的呼吸,見殿下毫發未傷,心中的大石落地,搖搖頭領着衆人接着趕路。
雖是深夜,昌盛侯府仍是不平靜。
侯府的二房紀戎,三房紀崇,與老侯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老侯爺血戰沙城功成名就之後,也沒忘記這兩個弟弟,一同帶來了京城,各尋個閑職聊勝于無。
此次冬獵,二房三房以年紀漸長為由沒去,眼下在正堂裡等待侯爺與殿下歸來。
“二叔三叔有事明日也可商議,何須在此苦等。”紀骁面無表情卸下劍鞘扔在桌上,方才的厮殺耗了他不少力氣,眼下着實不想應付人了。
紀纓一溜小跑進屋,撲進父親懷裡撒嬌,小聲說着這回出去玩的趣事。
周清鸢走在後頭,丫鬟奉上熱茶暖了身子,“二叔三叔有話不妨直說。”
紀戎紀崇對視一眼,紀戎先行開口,“上次提的分家,小侄考慮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