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祖父和大哥站在那裡,身上一式的囚衣沾滿了血,滿臉是笑看着她,周清鸢奔跑呼喊,卻怎麼也追不上,隻能眼睜睜看祖父與大哥慢慢走遠。
劇烈的恐懼罩着,她猛地驚醒。
再次醒來,是全然陌生的房間。
與陰暗潮濕,偶有老鼠的牢房不同,屋内桌椅擺設一應俱全,身下柔軟的被褥十分舒服溫熱,深灰的簾帳高挂在兩邊。
屋内沒有人。
周清鸢撐着身體坐起,還沒坐一會又摔回床上,腦袋昏昏沉沉的不大能看清周遭,渾身火燒般的疼,喉嚨湧上腥甜,咳幾聲吐出血來。
“殿下!”門外的秋冉冬枝聽着聲音進來,将人扶起,喂了些茶水。
周清旻進屋搬個闆凳坐在床邊,“阿鸢現在感覺如何,可好些了?”
恍惚記得昏迷前的事,周清鸢憶起自己似要提劍砍了那人,不太敢看皇兄的眼睛,悶悶嗯了一聲。
“阿鸢不必緊張,父皇身體不太好,朝事多是我在處理,此事不會讓父皇知曉的。”周清旻繼續道:“此外,若有别的事,阿鸢隻管來尋我。”
“多謝皇兄。”懸着的心落回胸膛,周清鸢道過謝,“不是說過了年關才問斬,怎這麼快?”
“父皇說,你出嫁這等喜事,不能讓這些人礙眼。”周清旻猶豫片刻,終是講了建元帝的原話。
周清鸢眨眨眼,隻說自己知道了。
“你這一場病得很厲害,還是需得好好休養,切莫過于勞累,你殿裡的丫鬟小厮侍衛,都是我精挑細選挑中的,如若有事,盡管吩咐他們就好。”她人病的厲害,周清旻忍不了多叮囑幾句,“這裡是侯府,是紀骁帶你回來的,你可要好好謝他。”
謝他?怎可能,那姓紀的顯然是怕自己再去找麻煩,連累他而已。周清鸢心中冷笑,面上不顯,輕聲應着,被子下的手握緊,瞬時有了主意。
她不信紀骁會這麼好心,待到大婚之日,再送紀骁一份大禮。
“你再歇息歇息,我們晚些時候回宮。”周清旻仔細打量她,約莫猜測她不大服管,這些話也不知聽進去多少,對紀骁所說的祖宗有幾分體會。
不過也不着急,慢慢來便是。周清旻敲打幾句侍奉的丫鬟,起身離開。
午時,昌盛侯帶紀骁親來,在庭院中設了簡單的席面。
老侯爺鬓發皆白,嘴角常年繃着向下,漆黑的眼眸看過來時,總有種無處躲藏的錯覺。
周清鸢身子虛,走得慢,腳步無端頓了一下,旋即入席。
她在那恍惚間,想起了祖父。
老侯爺瞧着不苟言笑,頗為嚴肅,說話倒很随和,問的問題無非是那些,這些年過得如何諸如此類,與建元帝問的大差不差。
唯一不同的就是,不如建元帝那般威嚴。
周清鸢面上應着,心中忍不住犯嘀咕,傳說這老侯爺數十年上戰場殺敵,竟是這般随和麼。
“老臣不知兩位殿下親至,飯菜簡陋,還望殿下見諒。”昌盛侯說着,夾一筷子炙羊肉給周清鸢,“賜婚突然,逆子混賬,日後殿下若受了委屈,隻管來找我。”
同樣的話,說出來是與建元帝截然不同的感覺。
刹那間周清鸢紅了眼眶,低下頭吃飯。
“本就是突然造訪,叨擾侯爺,何談簡陋。”周清旻笑着接話,“永嘉方才回京,年紀小不懂事,勞侯爺多擔待。”
全程沒往殿下這邊看的紀骁無奈扶額,老侯爺罵他習慣了,真的是坐着無端就會挨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