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淮度的印象中,弄髒廚房并不是什麼大罪。
他還記得,在他小的時候,做事情總是毛手毛腳的,不是摔碎那個,就是打破這個,然而他的皮膚是那種稍微有些磕碰就會留下青紫印記的膚質,因此總是莫名其妙就帶上了“一身傷”,搞得他自己遠比“案發現場”還要狼狽。
在他又一次失手打翻牛奶瓶後,看着自己仿佛不服管教一般的雙手,小小的人兒徹底陷入了絕望,垂着頭沮喪地道歉:“媽媽,對不起。”
然而媽媽卻會親昵地刮刮他的鼻子,嗔怪道:“怎麼總是這麼毛躁呀?那我們一起把它打掃幹淨,好不好?”
小孩子的錯誤總會輕而易舉地被原諒。然而成年人,卻可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全部。
徐淮度最先聽到的其實是鑰匙串響動的嘩啦聲,随即便是熟悉的平底鍋破空聲。胖廚師從來都是當頭暴擊,但跟眼鏡被甩出十幾米的下場不同,小紅規規整整地被打倒在原地,瓷白的腦漿、殷紅的血液,混合着一地污濁,分外刺目。
空氣中瞬間就彌漫出濃郁的血腥味,激得金屬籠中的那隻銀絲鼠發了瘋似地四處亂撞。徐淮度甚至都能感覺到整個島台都在微微顫動,桌洞黑暗處掩藏着的那些銀絲鼠也開始蠢蠢欲動。整個廚房都是吱吱亂叫的聲音。
而就在這個時候,徐淮度聽到考試系統再次播報:
【本場考試名稱:夏末補習班。
考生數量:13人。
請考生拼盡全力完成考試。】
竟然,就這麼死了?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消失在廚房中?
然而胖廚師還在重複着那句話:“你怎麼敢污染廚房?”
徐淮度聽到周廣花在那咬着牙罵:“你不是也污染廚房了嘛!你自己怎麼不去死!”
徐淮度也在想:是啊,他為什麼不去死呢?難道一條人命在他們眼中真的就這麼不值錢嗎?
胖子吭哧吭哧一個勁地在喘粗氣,徐淮度用盡渾身的力氣才勉強壓住他,沒讓他沖過去跟胖廚師對線。
其他幾個考生的臉色也是分外難看,他們不一定是為小紅的死亡而悲憤,卻無一例外不為胖廚師的暴虐而心驚。
在一連念叨了好幾遍“你怎麼敢污染廚房”之後,胖廚師才像是慢了半拍一樣看見了滿地的污濁,他繼續憤憤地吼道:“你看你把廚房弄得多髒!還得讓我們替你打掃。”
什麼叫“讓我們替你打掃”?徐淮度心裡猛得一個激靈:他該不會是要讓學生來清理現場吧?徐淮度目前根本做不到從容淡定地處理屍體,更何況這具屍體還屬于他的同伴……
然而,胖廚師遠比他預想中的還要殘忍。
他從缺口處又歪歪扭扭地擠了出來,走到了小紅的座位前,蒲扇般的大手在桌洞裡摸了摸,直接把屬于小紅的那隻銀絲鼠連籠帶鼠一起拎了出來。
小紅身邊的楊曉勇和特優生都禁不住後退了幾步,離胖廚師、離那隻銀絲鼠都盡可能地遠一點。
胖廚師沒理會他們的動作,自顧自地打開了金屬籠,開始發号施令:“看到了沒有?快點給我打掃幹淨!”他的手指向了地上的那具屍體,臉上不再是原本那笑嘻嘻的模樣,終于露出了與長相相稱的豪橫。
那隻銀絲鼠竟然像是能聽懂人話一樣,咻的一聲就沖了出去,撲在小紅的屍體上開始撕咬。
看着眼前這一幕,徐淮度甚至生出了一種詭異的念頭:邱老師當時讓他們從籠子裡面抓銀絲鼠,說不定是對他們的一種保護?
因為脫離了籠子後的銀絲鼠,展現出了幾乎令人瞠目咋舌的破壞力。幾乎是瞬息之間,連撕咬帶吞噬、帶腐蝕,地闆上連點骨頭渣都沒有剩下。
一切似乎回歸了它本來應有的樣子,幹幹淨淨,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徐淮度強忍着心頭的那股惡心,腦海中警鈴當當直響:原來如此,怪不得昨天晚上闖入廚房的楊曉勇舍友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如果昨晚他一進入廚房,遇到的就是這樣一群銀絲鼠的話,别說掙紮了,恐怕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整個人就徹底消失了。
等等……徐淮度心念一動:楊曉勇的舍友是在廚房消失的,他違背的是補習班第4條規則。今天早上,補習班規則更新了4.1,要求考生自行探索。他們至今還不知道更新後的規則具體内容到底是什麼,但極大可能是與廚房有關……
徐淮度目光沉沉地盯着癱倒在地上,肚皮滾滾的那隻銀絲鼠,突然想起了胖廚師反反複複強調的那句話“你怎麼敢污染廚房”,隻怕這規則4.1是與廚房整潔相挂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