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絲鼠的毛要比一般小白鼠的發毛長得多,銀絲一詞倒也不是虛稱,是真的毛如銀絲,長且纖細。
這樣的皮毛摸起來或許很爽——當然,前提是要忽略它的寄生性,但是在實際解剖過程中,卻很礙事。
徐淮度打算先給它理理發、剃剃毛,然後再進行皮肉剝離。帶着手套的話,操作起來會安心許多,他一邊捏着一把白毛,一邊用剔骨刀開始割毛。
不知道為什麼,從開始割毛的那一刻起,他就覺得有點頭暈,是那種呼吸不暢的暈厥感。
一開始他隻當是被血腥味給熏着了,沒太在意,但是随着那股感覺越來越強,腳下開始踉跄,幾乎都要站不穩了,他這才意識到不對,趕緊收手,大口大口地喘氣來平複呼吸。
說實話,戴着那個滿是灰塵的護目鏡,他根本看不清解剖的具體情況,更多的是在憑借手感。可是現在該怎麼辦?要摘掉護目鏡嗎?
一想到他要用沾滿銀絲鼠血肉的手到臉上摘護目鏡,他心裡就是一突,多少是有點髒了。
徐淮度這邊還在做着心理建設呢,突然就聽到一陣極其輕微細小的氣聲從台下傳來:“别摘眼鏡!”
是湯姆的聲音!
他就坐在第一排,幾乎跟講台正對齊的位置,所以聲音很容易就傳到徐淮度這邊。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回過頭去看邱老師,而邱老師正垮着一張臉在摳指甲,被徐淮度的突然轉頭給吓了一下,兇巴巴地沖他吼道:“你在看什麼?你可隻剩下六分鐘了!”
徐淮度一聲不吭地轉過身去,在心裡默念了一聲“幸好幸好”。邱老師自己的上課規則裡面有一條就是“課堂上嚴禁私下交流”,幸好邱老師站得遠一些,沒有聽到湯姆的聲音。
可是,他的臉色逐漸凝重,究竟是什麼情況能讓湯姆不惜違背邱老師的上課規則,也要出言提醒?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從他開始給銀絲鼠剃毛,就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連個餘光都未分給台下。
之前偶爾還會擡頭看一眼邱老師的反應,看一眼胖子和湯姆,那之後真的就“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這皮毛有古怪!
結合湯姆的提示,徐淮度迅速做出了判斷,那應該是視覺上的一些沖擊,模糊的護目鏡反倒是起到了一定防護作用。否則,他猜想,他的狀況隻會更糟糕。
那就得速戰速決了,徐淮度眯着眼,盡量避免直視銀絲鼠,手下動作飛快。雖然還是感覺頭暈眼花,但是他還是強忍着将皮肉分離。畢竟不是正規的解剖實驗,隻要能保證有80%的銀絲鼠血肉存量就可以了。
他卡在邱老師報時之前,将剔出來的那攤血肉堆到了她面前:“老師,我做完了。”
徐淮度也不知道那個80%究竟是如何衡量的,畢竟在那隻銀絲鼠臨死前,也沒人給它稱過體重。
但是很快,他就會明白,這畢竟是一個超現實主義考場,那麼邱老師用一些非常規操作來衡量,也很正常。
徐淮度就那麼眼睜睜地看着邱老師捏起手指,将一塊又一塊的銀絲鼠肉放進嘴裡,尖銳的牙齒用力撕咬着,飛快地向下做着吞咽。
幸虧徐淮度此時還沒有摘掉護目鏡,否則讓他那麼清晰地對着一張牙縫裡滿是肉絲的嘴,他真的能當場吐出來。
邱老師最後抿了抿手指,舔掉了上面最後一點肉沫。吃東西總是會讓人覺得幸福,此刻的她一掃對徐淮度的敵意,又恢複了之前的矜持:“這個量算是勉強及格了,加10分吧。”
徐淮度拼命屏住呼吸,不去聞随着她開口而泛出的那一股血臭味:我為了這10分,真的付出了太多……
他像是得了赦一樣,飛快甩掉了手套和護目鏡,三步并作兩步就跑下了講台。
然而令人絕望的是,台下的味道并沒有比台上好多少。
剛才一出又一出的驚悚畫面讓台下衆人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受到了強烈沖擊,而這種沖擊最直接的體現就是那一地的嘔吐物。
小小的教室,大大的味道。
徐淮度本來是想深吸一口氣,換換呼吸,結果沒想到這一口氣差點把他給送走了。
“咳,咳。”在他的劇烈咳嗽聲中,他聽到了邱老師的惡魔點名:“那下一個,胖子來吧。”
說起來,他們這個小分隊究竟是何等的運氣,三十選八的概率,他們小分隊獨占三席,屬實是戰績輝煌……
一開始胖子的步驟都跟他一模一樣,除了被動省略掉了抓銀絲鼠這個環節,畢竟徐淮度已經以一己之力幹掉了三隻,胖子的解剖材料實在富裕。
當胖子剖出銀絲鼠的心髒之後,徐淮度發現他并沒有像自己那樣剃毛,反而是直接進行皮肉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