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禅室内,檀香縷縷飄散。
鏽紅銅人将赤紅的火蓮外袍抖開,一點點套上男子的右臂,随即是左臂、前襟、腰扣,雖是銅做的手指,卻無比靈活。
這便是煉器溫家大名鼎鼎的赤銅傀儡——“銅仆”了。
以火靈銅鐵煉制,卻嵌以草木精魂,使其既有法器的強度,又有精怪的靈動,無論是戰鬥輔助還是貼身服侍,都十分好用。
而在煉器溫家,赤銅傀儡的強度還要再上一層,因為裡面鑲嵌的不再是草木精怪,而是真正的人魂,修為至少金丹期。
“少主,家主已在明閣等待,請您盡快過去,家主有要事相詢。”
替男子穿好衣物後,銅仆退後兩步,聲音铿锵有力、又帶有機械的笨重。
“知道了,下去吧。”
男子轉過身,唇紅齒白、肌膚明豔,隻是神情卻是淡淡的,大紅的寬袍穿在他身上,不顯豔麗,反而多了一絲嚴謹。
他便是溫家不久前蘇醒的長子,溫如瑾。
在确認好衣着得體之後,溫如瑾推開禅室的門,一縷陽光刺入眼眸,他不由得伸手遮擋了一下,随即又移開。
迎着略顯刺眼的陽光,溫如瑾走進整個溫家最為肅穆的地方:明閣。
家主确實已經在閣中等待,不僅如此,還有九位德高望重的家族長老站在一旁,見他進來,嚴肅的目光整齊地看過來。
家主溫冠清手裡拿着一柄劍,劍上銘刻着銀白色的三生花紋路,劍身通體瑩藍、散發着幽幽寒氣,一縷幽魂漂浮于上。
那是九幽冥羅劍的劍魂——問九幽。
一直到溫如瑾走過去向九位長老一一見完禮,溫冠清這才轉過頭來。
特意化成中年模樣的臉上沒有一絲為父該有的溫情,聲音冰冷:“溫如瑾,你告訴我,要回九幽冥羅劍,何用?”
溫如瑾不卑不亢道:“還魂。”
“還誰的魂?”溫冠清冷冷盯着他。
“還一個……不在這世上之人的魂。”溫如瑾的眸中閃過片刻恍惚,又很快恢複平靜,擡眸看向溫冠清,“這些,父親早已問過九幽了吧?又何必再問我一遍。”
“因為我要親口聽你說。”溫冠清說着,走到溫如瑾面前,神情緩和下來,“世人皆說,你借劍是為了穩固自己體内動蕩的神魂,可我知道,你的魂魄從來沒有變過。”
溫家自己便是煉器世家,連家中仆人都是鑲嵌人魂的赤仆,又怎會不懂得分辨自家人身上是否有他人之魂?
溫冠清早在溫如瑾醒來的第一天,就查看了長子體内的魂魄,确認他并未被邪修奪舍。
“父親既知,又何必遣我來明閣相問,還請來樞機堂諸位長老?”
“因為我要确認,我的瑾兒依舊還是我的瑾兒,能夠擔當得起族中大任,而不是如這九幽冥羅劍的主人一般,棄家族于不顧,傾盡一生隻為複活一人之魂。”溫冠清死死盯着溫如瑾的眼睛。
溫如瑾看了父親一眼,随即移開視線,看向大殿上代表家族徽記的炎龍紋,平淡道:“父親放心吧。我說了,那人不在此世間,隻是一道虛無缥缈的夢影,我不會空度一生,隻為尋找一個幻影。”
溫冠清卻并未被他敷衍住,逼問道:“如果那人出現在現實中呢?你會為了他,棄家族于不顧嗎?”
溫如瑾想了想,堅定搖頭:“不會。那個人……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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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徹,你真的是聞人徹嗎?”
外門的小師妹好奇地看向身側相貌精緻、氣質清冷的男人,有點疑惑對方三年不見、怎麼模樣變化了那麼多?
“是我,隻是當初掉進懸月寒淵,有了些奇遇,所以才有些外貌上的變化。不然我怎麼知道那些隻有你和'聞人徹'才知道的事情?就算是奪舍,記憶也不可能那麼清楚吧?”聞人徹看向師妹甯萱萱。
甯萱萱看着他那雙墨中泛銀的眼睛,有些不敢說話。
但想了想,他能活着從玄幽秘境回來,中間一定吃了很多苦,容貌改變又如何呢?
天玄峰二師兄不過三年,已經與大師姐結成道侶并生下一個孩子,如今孩子都兩歲了,可見世事無常。
“我先帶你進去吧,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雪晴兒師姐……已經與人結成道侶。”甯萱萱小心翼翼地看着對方。
聞人徹神色平靜:“無妨。我這次回來,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向她道歉的。”
“啊?”甯萱萱一時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