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勾唇冷笑:“你兒子倒是有教養,臉都不要了貪我月餅當自個東西······”話音還沒落就被人拽下來自身後捂了嘴。
宋清拽離妹妹,對着窗戶朝屋裡認錯:“爺奶,是孫兒沒看好妹妹,我這就帶她回屋罰跪思過。”
采薇怎可能任他擺弄?一邊撕扯着捂嘴的手,一邊踢踏雙腳掙紮,離了窗口,宋清湊到她耳邊低低道:“乖,回屋再說。”
采薇甩開人,惡狠狠朝屋裡喊話:“不給我結月餅錢,我就去書院門口喊宋孝智不要臉唔……”宋清攬住人捂了嘴,推搡着往自家倒座房去。
上房中,宋孝智摔了筷子,臉色鐵青,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一看就知氣得不輕。
宋成華、杜氏臉色亦是難看至極,杜氏率先發難,“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女……”
“ 這就是你們累死累活養的一屋子吸血鬼!”采薇簡直快被氣死了,“ 你們樂意給他們幹活兒,你們樂意給他們錢花,那是你們的事兒。我不樂意,我自己都還吃不飽飯呢。”看着屋裡人恨鐵不成鋼,吼完擡手摸了一把眼淚,氣咻咻回裡間。
吳氏搓着衣角坐在床闆上抹眼淚,宋漓怯怯看着屋裡人不知所措,二丫靠在供桌前低着頭看不清神色。見狀,宋青歎了口氣,“娘,你先吃飯,我進去看看小妹。”
今兒下晌回家,楊大叔借着屋裡有活計需要搭把手叫他去幫忙,宋清這才晚回來一步,當然,他也知曉了自家不受爺奶待見,是有根因的。
楊獵戶本不想多嘴,可今兒這出着實讓他開了眼,他沒想到宋孝智竟能黑白颠倒至此,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好兄弟竟然拿這個名義上的親弟弟沒法子。
采薇那丫頭一直念叨着賺錢,他是知道因為總吃不飽飯,可現在這樣,就算采薇能賺回來金山銀山,宋老大家也護不住存不下來銀錢,與其這樣受憋屈,不如鬧開,掰扯清楚,宋大哥家的日子還能有點盼頭,不然采薇那丫頭遲早出事。
說起成華叔家的舊事,楊獵戶也是唏噓不已,當然,有些也是他聽家裡老人說的,那時候他還小不記事哩。
宋成華能娶杜氏,完全是看中杜氏有八個哥哥,那時候家裡早分家,大伯家日子越過越紅火,而自家因着他讀書賣了一部分田産,連着下場五次都沒能考出個名堂,宋成華很是洩氣,就想在親事上圖點實惠。
杜氏娘家在興賢鄉主街七八裡外,腳程快些半個時辰就能到,杜家上頭八個精壯哥哥,杜氏是女兒又是最小的,家裡都寵着,再者她自個長得也不差,親事上就有些挑,主街宋家二房來提親,可謂是全了所有人的心思。
杜家二老欣喜女兒有個好婆家,八個兄長欣慰妹夫一表人才,幾個妯娌也高興小姑子嫁的好,杜氏出嫁時,杜家盡全力置辦了一副嫁妝,雖比不得富戶,可在鄉裡也算出挑了,可惜杜氏嫁過來日子不算好。
一則丈夫是讀書人,公婆的眼珠子,家裡所有活計落在了她身上,二來成親三年隻懷了一胎還沒保住,公婆越發對她沒好臉色。
兄長幾個來家幫忙秋收時,杜氏知曉五嫂懷上了,便說要是這胎是兒子她抱來養,旺旺家裡的子嗣運。杜家幾個兄長都樂意,連五房主母也覺得要是真生了兒子,那就是享福的命。
結果事實證明,宋老大沒享福的命,卻是實打實的倒黴蛋。
他沒記憶之前過得如何不得而知,可六歲是個坎,在他自己看來有弟弟和沒弟弟簡直是天差地别,六歲前他跟着鄉裡孩子瞎跑玩鬧,下河摸魚爬樹掏鳥窩,回家衣服髒了挨娘兩聲說也就完事兒,吃飽飽的又能繼續出門瞎玩。
可自從有了弟弟,他得在家看弟弟、幹活,弟弟一哭他就挨罵,沒兩年又有了二弟,他要幹的活兒更多了,大冬天背着大弟端着小弟的尿布片去河邊洗,鄉裡人說話沒個忌諱,加之覺得他年歲小聽不懂,說話也不避着。
“看引哥兒他娘,見人說話笑眯眯,心卻這狠。”
“不是親生的就是不心疼,這冷的天兒也不知道燒點熱水讓引哥兒在家洗……”
别的話宋老大一句都沒入耳,唯獨記住了“不是親生的就是不心疼”,傻兮兮的回家問杜氏他親娘是誰。
杜氏火冒三丈,以為娘家嫂子背着她教孩子不認她這個娘,先是将名叫引哥的宋老大打的哭爹喊娘,而後回娘家大鬧,罵娘家嫂子黑心鬼,她把孩子一把屎一把尿養活大了又想要回去,直把她五嫂罵的要上吊自證清白。
杜家二老已過世,堪堪維持現狀的一大家子經杜氏這一鬧徹底分家,得知兒子在妹妹家過得不好的杜五郎想出點錢把孩子換回來。
杜大郎覺得自家如此出爾反爾會讓妹妹在夫家難做,杜氏也不同意,怕沒了引哥兒自己的孩子會被老天收回去,如此一來又鬧活了一陣。
兩家離得本就不算太遠,恰逢宋家這邊又出了個保長,看熱鬧扯是非的人都湊了上來,不出兩月宋老大便知曉他親爹是他五舅,他該叫他娘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