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進門的背影,宋孝智陰鸷的眼神轉向大哥大嫂,不過一瞬怪笑道:“侄女好教養!”
天曉得,進屋的采薇快氣炸了,熬夜通宵做的将近一千個月餅打了水漂,沒收入不說原料錢都折了進去,她一腳揣在木柱上,大拇指生疼,才反應過來是被踩過的這隻腳,抹了一把眼睛單腿蹦着進了裡間卧房。
宋孝智先是去廂房給二哥二嫂道喜,又細細問了一回侄女婿,笑道:“既是馬伯娘做得媒,又是她娘家的屯子,侄女婿必不會差的,我在縣裡也認識一些人,日後成親了給侄女婿在縣裡找份活計,大丫就跟着在縣裡過活。”
要是以往聽這話,陳氏必要笑着附和吹捧一番,今兒卻沒了這份心思,淡淡道:“成親還得兩年呢,小叔你有這份心就成,至于活計,你看先能不能給你二哥找個,你侄子幾個也大了,吃用不說,日後娶媳婦的聘禮新房的還沒着落。”
宋孝智的笑臉維持不住了,僵硬又磕絆道:“二、二哥哪能吃、吃得了那苦,再說家裡有爹主事兒,咱們的日子還沒淪落到那地步。”
望着小叔子逃也似的出門的背影,陳氏心裡冷哼:說的比唱的好聽!
陳氏暗罵家裡小叔子花錢大手大腳、隻會上下嘴皮子一碰說好聽話,殊不知宋孝智這做小叔的也在暗腦嫂子沒眼色、順着杆兒往上爬貪得無厭!
才進家門一連碰了兩處壁,進東間時臉色自然帶了出來,宋成華又不瞎,慢慢坐起身道:“在書院可是遇到麻煩了?”
宋孝智避而不答,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坐在椅子上抱怨:“眼看快秋闱了,書院好幾個學兄都去府城了,明年又是春闱之年,也有縣試,家裡不給我省心倒罷,偏處處叫兒子分心,我看這書也不必念了,不如回家來種地。”
宋成華的一片心都系在小兒子身上,這種賭氣話是一點都聽不得,登時黑了臉,“你嫂子又說什麼了?我還沒死呢,家裡還輪不到她們來做主,你給我踏實讀書。”
宋孝智順勢說起今兒的事來,“也是兒子沒提前說,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再者咱們都分家了,也該算清楚······”
倒座房,吳氏也正坐在床邊給采薇說道呢。
今兒去縣裡賣月餅這事兒,宋老大昨天聽兒子說起時就琢磨好了,雖說有顧家大少爺警告在先,可家裡也不是沒空子可鑽,再說今兒出門早,趕着早飯時間指不定就能賣完,大家少爺不可能起那早專門盯着他家的。
也确實如他所想,進城很早,恰逢縣裡尋常富戶人家小厮婆子出門采買不說,家住縣裡的學子打着哈欠往書院去呢,趕上這冰皮月餅的叫賣,一枚兩文又不貴,索性買了幾塊當早食點心。
好巧不巧,就有學子見過宋老大,知曉這是宋同窗的兄長,去書院免不了說幾句。
宋孝智聽聞後當即跟夫子請假,跑了好幾條街打聽了好幾回才在城西找到兄長,見受同窗歡迎的冰皮月餅還多,便要作中秋節禮給書院夫子同窗送。
宋老大吳氏根本就說不過他,宋清又是小輩,還沒開口就被四叔一句“阿清你莫不是也見不得四叔好”堵了嘴。
楊獵戶擔心宋清一個小輩跟長輩争執壞了名聲,也拉着人,倒是勸了宋孝智一回,可宋孝智哪是能聽外人勸的。
尤其見周圍人多起來,長兄長嫂還這般不給他面子,當即道:“大哥,阿清阿漓以後也是要讀書的人,你把爹娘給書院夫子備得中秋節禮拿來賣可想過他們的日後?”
小叔子這般颠倒黑非胡攪蠻纏,吳氏快氣死了,偏昨兒采薇一行人隻在城南城東轉悠,今兒宋老大進城後沿着主街直接來了城西,一則城西較之城北的人家富裕些,二則為了避開顧府,因此城西基本無人知曉他家昨日已經賣過一回。
聽這話,旁邊圍觀的婆子小厮就對着宋老大一行人指指點點,還有好事的老者出面說和,念叨着“尊師重道”“百善孝為先”。
沒有法子,宋老大隻能任由四弟做了自家的主,宋孝智為了讨好夫子,書院夫子的走禮都是按籃算,一個夫子一籃冰皮月餅,還貼心的把各種口味集齊了,餘者又包了幾十包,給書院家境好的同窗、學業優秀的同窗都送了一份,甚至還放出話,學裡攻讀多年承蒙同窗照顧,各位同窗皆有中秋禮,隻是一時帶不上。
送過夫子和需要巴結的同窗,宋孝智帶着留下的十幾包開始走縣裡的人情,書鋪子東家、酒樓管事,甚至花街裡有名的妓子······這也是一行人今兒回家晚的原因。
采薇冷笑:“所以早晨賣得的銀錢都貼補出去給他買包禮的彩線了?”
吳氏不說話了,低頭撚弄着衣裳,她說不過小叔,也做不出撒潑打滾的做派,丈夫也是個嘴笨做不了主的······
“爹,采薇既說是兩貫錢,那今兒兒子走禮的月餅差不多應該有一千枚,您和娘看着給她吧,本來大哥不樂意就已經在街上吵了幾句,要是傳出去旁人還當兒子沾侄女的便宜才能走得起禮呢!”宋孝智低着頭盯着茶杯,看不清神色,倒是渾身的萎靡氣息。
宋成華面沉如水,“叫你大哥來。”
出口的話一聽就是咬着後槽牙吐出來的。
宋孝智坐着沒動,放下茶杯反而勸慰:“爹,您别生氣,總歸要給夫子同窗走禮,再者采薇心思巧做的那月餅好看也好吃,夫子同窗都稱贊哩!”他抿嘴一笑,神色頗是有些難為情,“說來還真是兒子沾了大哥家的便宜。”
任憑小兒子巧舌如簧,宋成華卻是不聽,朝後間喊着讓閨女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