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的是,我們速度沒有鼠群快,從把他帶走到出洞口再到開車走人,肯定會被追上。”
“那怎麼辦?”認清現實後鐵鑰二人也有些灰心,但他們既然已經找到了隊長,就不可能放任他在這裡等死。
“如果我犧牲,你有把握救出隊長嗎?”鐵甲的臉上簡直像覆着一層灰黑死氣。
在地上的時候,别人問他怎麼樣他就說沒事,叫他休息他就裝聽不見,但他搖搖欲墜到僞裝不了,純靠一頭血性堅持着。
“我沒把握,”葉沉的話完全不講情面,“如果有人能堵住最窄的地道口,在他被啃成骨架之前,或許能給其他人拖下時間。”鐵甲的塊頭是所有人裡最大的,
“那就行。”鐵甲說完就閉上嘴,隻是握着武器的手指緊到泛白,咬肌隆起,像根顫抖抽搐的弦。
“鐵甲……”鐵水語塞。
知道他是隊裡跟無解最鐵的兄弟,知道他們早年就是過命的交情,但鐵水自認做不到為隊長送命這一步。
“他是隊長。”鐵甲說,剩下都在不言中。
“鐵水先拿炸彈,如果看到鼠王,記住,不能漏怯,”葉沉打破了這點氣氛,快速說,“我背無解,然後我們立刻走,鐵甲斷後。”
“明白,”鐵水點頭,“需要放狠話嗎,顯得我們厲害一點?”
“它有智商,但不高,聽不懂人話,”葉沉說,“頂多試試動作威脅,但不要拖。”
這也是為什麼它能被破山甲困在這的理由之一,鼠王的鼠群強于狼頭自身戰力,但它智力遠弱于後者。
“計劃約等于沒有,這是搏命,”葉沉肅然說,“我們都要做好赴死的準備。”
“這是我們鐵鑰内部的事情,如果真到最後時刻,我們拼死也會把你送出去。”鐵水反握刀柄對她緻意,在這陰暗地道生死關頭,有點滑稽,又有點悲壯。
葉沉跟鐵水再次摸到轉彎,二人對視一眼,鐵水率先沖出!
他第一眼看到無解幾乎停止呼吸,但下一秒他直奔炸彈——
幾米之外又是一個轉角,而那轉角的黑暗裡,密密地擠着無數避光鼠。它們空空的小眼眶齊齊朝向這裡,在看到鐵水的瞬間爆發尖銳刺耳的長音!
葉沉雙手扒住無解不知道哪個部位,往肩上一甩,雖然機械部件殘損掉落很多,但還是壓得她一個踉跄。
“别……”
被啃到露出骨頭的臉上痛苦更重,可能在此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能頑強到這個地步,用這種殘軀守在鼠群與隊友之間,堅持意識清醒幾個小時。
“我們有醫生,”葉沉把步子邁到最大,越過鐵甲的位置,聲音發緊,“械改90%也能救。”
她有些不敢回想剛剛撈起無解的手感。
鐵水跟着竄了回來:“走走走走!”
他反身一刀劈退一隻老鼠,同時,地道深處傳來一聲低沉而詭異的長嘯——鼠王通過它的眼線,發現了施救小隊。
竟然已經進化到後期了,葉沉心中發苦。
進化完成的鼠王會挑選體質更好的避光鼠個體同化,在有限距離内控制它們作為直接的“耳目”,把外界的信息直接反饋給它自己,如同外延的肢體。
鼠王确實沒法直接盯着無解,但是為了時刻确認炸彈狀态,它派出了耳目。
現在四人面對的不是身後幾隻避光鼠,而是整個地下無窮無盡的鼠群。
突然,一陣劇烈震動傳來,葉沉腳下一歪,差點直接摔倒。
“她找到破山甲了!”
鐵水發出一聲驚喜的歡呼,跟葉沉都是士氣一振。
但鐵甲的聲音墜到了後面。
“我……你們……走……”
葉沉腳下不停地扭頭,猝然看到了他異化的完整過程。
鐵甲的身體在迅速變形,衣服炸開之後露出他的胸腹,機械胸甲上的傷口已經嚴重到裂成兩半,裡面的血肉在膨脹增生。
他雙眼暴突,奔跑的動作逐漸停止,四肢生出長毛,帶着血,仿佛野草的種子在這一刻破土而出。
“鐵甲!!”
同時看到的還有鐵水,他一聲高喝,五官失控到變形。
“砍掉我的頭!把它們堵住!”
鐵甲的最後一句話是驚人的完整,但也是極緻的無情。那雙幾乎被赤紅染透的眼睛露出一絲脆弱的乞求——這是他屬于人類的最後一絲情緒,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這種死法是鐵甲自認能為隊長做的最後一件事。他想得到鐵水的成全,但這也是最大的殘忍。
鐵水的雙眼不比異化的鐵甲清明到哪裡去。
所有人都知道異化不可逆轉,但有幾個能立刻對戰友痛下殺手?
他擡刀的手抖到不成樣子,隻拖了幾秒,就眼睜睜看着鐵甲從人變成一頭撐到地道簌簌掉土的巨熊。
它被卡得無法脫身,隻有一條胳膊能動,于是一聲怒吼,掌頭帶着半米長的骨爪,狠狠拍向眼前呆滞的人類。
鐵水已經有很多年沒哭過了。
刀刃深入動彈不得的巨熊頸側,卡了一瞬,又被他哆嗦着,補了一股勁。
溫熱的液體從眼眶溢出,如同高溫熔融的鐵水,燙到他無法呼吸。
他忘了,眼淚掉下來的時候,心也一起碎掉的感覺。
現在他想起來了。
一輩子都不會再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