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所以陳升屬于陳氏,葉舟屬于公司,他們的交集隻有一處,【聖火】。”
小藍平穩停在出基地的安檢口前,排隊等待檢驗。
“如果按照時間算,105年【聖火】項目開始,115年葉舟就已經離開公司收養我,沒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參與了項目建設,但我傾向于她與【聖火】無關。”
“這是線索。”醫生說。
“還有另一條線索,神棍的機械大腦。如果沒有硬件上的錯誤,那就是加密程序的問題,等我們破解它就有方向了。”
話題陷入僵局,葉沉手動校準了方向和目的地坐标,終端投影出導航重新規劃的路線,小藍默默加速。
“你對父母感情都很淡漠。”醫生說。
“我沒見過陳升,對他無感,但對生母還是有分遺憾的。”
葉沉看向窗外,估摸着還有大概幾十公裡的路程,她也升起了點聊天的興趣,“其實對我來說,母親的意義有三重。”
“第一重,我的生母,給予我性命。”
“第二重,院長媽媽,她把我養大。”
“第三重,”她頓了頓,想起隊長一個人開車沖向獸潮的背影,“是第一世……時間線裡的梅姐,她教我振作。”
“怪不得,你見她第一面就說信任她。”醫生的記性也很好。
“我敢在任何情況下把背後交給她。”葉沉說。
連她的身手大部分都是隊長傳授的,在日常訓練裡,在你死我活的實戰中,她對隊長的信賴就像對母親。
“嶽雲呢?”醫生像是不經意地問,“她也是你的隊友嗎?”
“她是很正派的狩獵者,很有實力,但不太擅長團隊協作。”葉沉裹了裹外套,右手搭在車窗上無聲地敲着。
醫生思考了一下,感覺自己的未來很好預測,甚至不用葉沉講:“我是前線軍醫。”
“最好的人類醫生,救了很多狩獵者,舉世無雙。”葉沉轉頭送他一個大拇指。
“但是沒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他說,語氣裡倒也沒有失望。
“那畢竟隻是夢裡,現實可就不一定了。”葉沉難得地安慰了他一句。
“是嗎?”他不知可否地說。
葉沉原本敲着玩的手指凝住了。
她歎了口氣:“我們還是接着頭腦風暴吧,剛剛說到哪了?”
醫生完美地接上了上上個話題:“目前的兩條線索,暫時都走不通。那說說你的猜測?”
“我認為,【聖火】可能是造神級别的項目,如果真的實現,那就是跨時代的進步。”
葉沉表情慎重起來,像是在陳述一件曆經無數次推敲過的結論:“從機械曆元年開始,世界的數據化和程序化一直在發展,最集中的體現就是機械改造,半個世紀多,從出現到成熟。”
“但好像,所有科研力量都被投入到機械改造中了——雖然它确實最掙錢——但其他領域的進展也實在太少。”
小藍勻速前進,葉沉幹脆打開了終端群聊,把後面車上的兩個人拉進來一起聽。
“我們在猜【聖火】到底是幹什麼的。”
她先解釋了一句,然後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分析。
“歐陽說,可能與倫理相關,确實限制了一定範圍,但選項還是很多。”
“人工智能?噪聲數據太多,運算能力不足,模型自身缺陷……掣肘的元素太多,很久不見公開成果,據說是夕陽領域,幾十年前發展就已經陷入停滞。”
“仿生人、克隆人?機械大腦能完美複現普通人類的思維方式,表面上完全械改人還沒出現,但私下裡是否會有相關研究,我們不知道。”
“然後關于人類自身,壽命的延長和意識的永存?等技術再向前發展,靈魂是否能還原成代碼,機械飛升是否能變成現實,也不好說。”
車廂裡一時沉默,頻道裡也沒人說話。
這些可能一直存在,據她們所知,都從未實現。
但,如果是借了聖火公司的東風,神棍嘴裡的“聖火永燃”會不會是某種失控的存在?
劉玉梅握着方向盤,明明車窗閉合,手臂上卻冒出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她想,冬天是真來了。
“這隻是一部分猜測。證據太少,不夠我們推斷,隻能猜。”葉沉緩和語氣。
她被困在石頭裡實在無事可做,隻能思考。她當然懷疑過聖火,甚至發散地想了很多,哪怕有小部分被她猜中,但真相的大頭仍在霧裡。
“普通人的一輩子不過百十年,看到的東西太少,但陰謀可能比我們最誇張的想象都大。”
她的輪回與重置,詭異的死亡變異,人類潰敗的結局……
葉沉似乎能感受到那層無形的壁壘,好像有一雙巨大的手,在撥弄她的世界,玩弄她的命運,随意針對她的種族。
“我們無路可退,獸潮會淹沒基地。”
這一刻的葉沉好像站得很遠,她俯視人類,滿懷悲憫,但又冷靜到超脫,把一切置之度外,連同自己的生命。
“但九十九重死境,也必有一線生機。”
她說着,指甲無知無覺地陷入手心。